第一章 溺亡疑云
“老爺,二小姐已經(jīng)咽氣了……”
“嗯,準(zhǔn)備后事。”
身穿黑褐布袍的中年男子漠然掃了一眼床榻上已然香消玉殞的女兒,冷冷吩咐管家一句,旋即闊步走出房門,面上未帶半分悲痛。
管家對老爺有此反應(yīng)并不驚訝,緊隨其后離開,可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二小姐一眼。
然而男子那句“準(zhǔn)備后事”恰落進剛剛蘇醒的白清秋耳中,霎時間恍如晴天霹靂!
不是吧,她才醒就被醫(yī)生宣判死刑了?
白清秋乍然睜眼,蹭地從床上坐起,伸出右臂本能地做出一個求救手勢。
“醫(yī)生,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縱然她垂死病中驚坐起,可還是晚了一步,虛弱的話音被吱呀的關(guān)門聲阻于門內(nèi),無人問津。
等等,這是哪兒?
比起對死亡的恐懼,此時映入眼簾的一切更讓白清秋膽戰(zhàn)心驚!
榻上藕粉羅帳懸掛,流蘇輕搖。旁側(cè)擺著紅銅鏤空香籠,檀香裊裊。對面梅紋欞花軒窗半開,曦光斜照。
這分明是古代房間才有的裝潢!
白清秋渾身濕漉漉的,所蓋的妃色閃緞棉被也被浸出了好幾團水漬。軟風(fēng)順著窗口撲進,凍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不經(jīng)意地一低頭,陡然發(fā)覺這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
拖著這病怏怏的身子費力下床,白清秋一路跌跌撞撞,終于走到窗邊的銅鏡前——少女慘白卻姣好的面容映在鏡中,令她心頭一涼。
難道她遭遇車禍后穿越到了一位古代病弱少女身上?
未等白清秋反應(yīng)過來,她頓覺頭痛欲裂,一幕幕不屬于她的記憶如潮水倒灌般涌入她的腦海。
片刻后痛感漸消,白清秋終于了解了自己當(dāng)下的處境。
她一個中西醫(yī)全能、被稱為“醫(yī)界圣手”的現(xiàn)代頂級軍醫(yī),卻因為一起意外交通事故穿越至晁國京城,成為了茶商富戶白家最不受父親寵愛的庶女白清秋。
好吧,原主與她同名,也算有緣。
所以剛才那個讓人為她準(zhǔn)備后事的中年男子不是醫(yī)生,而是原主的親生父親白言?
果然夠冷血,連自己女兒死了也能這么平靜!
原主深深的絕望和對父愛的渴求似乎還殘存于體內(nèi),讓自小父母雙亡從孤兒院長大的白清秋也一瞬間觸動情腸。
既來之則安之,短暫的感傷后白清秋決定先把這副孱弱的身子治好,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她簡單梳洗換了身干凈的衣服,自行把脈后從一個碧青竹葉紋荷包中找到了幾根銀針,以火消毒。
須臾定穴,行針帶風(fēng),嗖嗖幾聲,針落病消!
說起來,旁人都以為原主是失足落水而死,可根據(jù)原主的記憶,她是被一個蒙著面紗、眉間點有芙蓉花鈿的女子推入池塘,從而溺水身亡的。
事發(fā)突然,原主臨死前只抓取到了這一個關(guān)鍵信息。
原主生性溫煦純善,待人謙和,會是誰竟忍心對她痛下殺手?
那芙蓉花鈿是此地女子盛行的妝容點綴,還是行兇者所獨有?
白清秋正整理著紛飛的思緒,院子里突然傳來一串氣勢洶洶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一道尖銳的女聲。
“愣著做什么,全都給本小姐拆了!”
一眾手拿鎬頭鐵掀的小廝遲遲不敢動作,最后還是壯著膽子又請示了大小姐一遍。
“大小姐,如今二小姐還在里面沒抬出來,這么急著拆房子不太好吧?”
“人都死了還留著尸體做什么,不嫌晦氣???拆!”女子盛氣凌人,指著白清秋的房門,怒聲呵斥。
屋內(nèi)白清秋將女子所言聽得一清二楚,眉頭微蹙,不忿地狠啐一聲:“這說的是人話?”
房屋一拆,尸體被隨意砸在碎石瓦礫之下,得有多大的仇怨才會做得這么絕?
小廝們還是有些猶豫,“可是老爺還不知道拆房這么大的事,二夫人和小少爺去白玉庵上香尚也未回來,這樣做恐怕——”
女子口氣愈發(fā)刻薄,粗魯?shù)卮驍嗨麄儯骸皦蛄耍∥野准壹邑斎f貫,拆了房子再重新修就是,誰敢有異議?”
砰——
“我有異議!”白清秋一掌推開房門,眸中射出兩束幽寒瞳光直逼院內(nèi)所有人。
身上那一襲月白海棠紋水霧裙又罩粉霞撒花外裳,瞧著素雅,但搭配上白清秋清冷卓然的氣質(zhì),可謂是相得益彰,宛如冰天雪地中的一枝紅梅,不畏風(fēng)霜,不媚世俗。
“詐尸了!二小姐詐尸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驚嚎一聲,讓原本目瞪口呆的人們頃刻間亂作一團,作鳥獸散。
唯獨片刻前還囂張跋扈的女子,此時卻嚇得魂飛魄散,兩腿發(fā)軟動彈不得,整個人生生僵在原地,好似一尊滑稽的雕塑。
“葉大夫都說你咽氣了,你怎么還會……”女子驚愕地長大嘴巴,臉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白清秋輕提裙擺邁下臺階,氣定神閑地踱步至女子身前,一眼認(rèn)出她便是白家嫡女,也就是原主同父異母的姐姐白嬌兒。
一言不合就拆房的跋扈長姐?她領(lǐng)教了。
只不過,這位長姐慫的太快,讓她覺得沒什么挑戰(zhàn)性呢。
“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白嬌兒是扶著旁邊一棵高大的木棉樹才勉強能夠站穩(wěn),嘴唇卻始終顫抖著。
盯著白嬌兒因驚懼而不斷放大的瞳孔,白清秋唇尾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容,語調(diào)放得愈發(fā)森冷,“你覺得呢?”
“別過來!救命?。 卑讒蓛和藷o可退,心理防線也徹底崩潰,猛地蹲下,雙手抱頭叫喊起來。
白清秋心中不由得冷笑:她還以為這位姐姐有多厲害,竟能將原主欺負(fù)得那樣慘,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只紙老虎罷了。
“長姐怎么連人和鬼都分辨不清?莫非是——”白清秋微微俯身,強行直視著蜷縮在逼仄角落里的白嬌兒,目光最后定格在她眉心的芙蓉花鈿上,“做賊心虛?”
方才她便注意到了這芙蓉花鈿,細(xì)細(xì)打量后確認(rèn)與原主記憶中的相差無幾,加之白嬌兒對原主的仇恨,就更加大了此人的嫌疑。
忽然,白清秋眸光驟凜,嗜血般的眼神好似從地獄爬出的惡鬼,驚悚可怖。
“說,是不是你害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