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每天照常升起,人們也就每天照常生活??雌饋砻恳惶烊兆記]有什么不同。舒小舍的臨時工是到八月底的,自然也就還是照常上班,去了車間才知道,成化釜又是沒有清理。晚班推掉了,夜班也推掉了,又落到了白班的頭上。
陸國華照例是在工人面前大罵領(lǐng)導(dǎo),但又還是私下在汪成明面前保證完成任務(wù)。張長庚無奈的說,跟著這樣的班組長,就是為了他的面子受苦受累。而且還不光是成化釜要下人去清理,還有不知道是哪個班把泥漿泵給停掉了,泥漿已經(jīng)凝固了,還得再去清理泥漿泵。
陸國華老婆偷人的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沒有人再提,畢竟也就是一時新鮮,他們夫婦也照常,好似沒有發(fā)生過那件事。至于私底下有沒有爭吵,拿出來翻舊賬,外人也就不得而知。
張雨博也沒人再提,廠里的八卦者,就如同咸亨酒店的酒客談?wù)撛S久不來的孔乙己,“孔乙己后來是怎么樣?誰知道呢”。偶爾會有人提一句,葉明秋的小姨子好像很久沒看到了。
這幾日,舒小舍也沒見到李德福,似乎也已經(jīng)走了。而張雨博一直沒有來電話,真不知道她在京市過得怎么樣。
舒小舍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著,感覺之前的熱鬧一下子冷清下來,仿佛熱氣過后突然下了冰雹大雪??蛇@樣形容也不對,畢竟這天雖然已經(jīng)開始進入八月尾聲,卻還依舊是這么熱。
這天去打開水,舒小舍碰到李德福的父親李大嘴,說是要磁帶,嘴里罵罵叨叨。舒小舍其實前兩天就準(zhǔn)備還給李德福的,只是沒想到李德福突然就走了。本來還想問一下李德福哪兒去了,聽著李大嘴語氣不善,心里也不快活,其實這幾本磁帶都是高盛的好吧。
打過開水,自從跑黑頭車后就很少出現(xiàn)的趙勇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突然湊了上來說:“聽講那妹子留了電話給你們?nèi)齻€?”
舒小舍有些奇怪,那天晚上三人得了號碼。當(dāng)晚李德福就回家打電話了,第二天人就不見了應(yīng)該去了廣東。高盛也沒有來過,趙勇怎么知道的?便隨口敷衍了幾句。
張維還沒有回去學(xué)校,這幾日也來找過兩次。有時候兩人便一起在樓下打了會羽毛球,不過就兩個人,打了一會就索然無味,兩人就出門去壓馬路。
可是下去剛到三岔口,天上掉下了雨點,似乎夏末這小雨就莫名的多了,只得又往回走?;氐綇S區(qū)門口,陳濱陳芳正在大門口和劉海燕聊天。舒小舍和張維過去,聊了幾句,大家都說看來要下雨,也沒什么地方可去了,不如一起找個地方打牌。舒小舍便說正好家里沒人,四人跟著舒小舍一起去了他家。
一到舒小舍家里,劉海燕活潑的性格表現(xiàn)了出來,一會看看這個覺得稀奇,一會看看那個就問舒小舍有什么用。還直嚷嚷天太熱,喊著舒小舍趕緊打開電風(fēng)扇。
舒小舍找了兩副撲克,幾人圍坐在桌前,陳芳微笑的說她不太會,就不打了,只在一旁觀看。
“我們玩什么好呢?斗地主還是升級?”劉海燕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她穿著慣常的牛仔褲,上衣卻是印著卡通頭像的短袖衫,扎的高高的馬尾辮,顯得簡潔活潑。
“斗地主吧,簡單又好玩?!标悶I笑著說,他和劉海燕顯然很熟了,“以你的智商也只能玩這個了?!?p> “去你的!”劉海燕嗔怪的打了陳濱一下說,“看不起誰呢!你要這樣說我非要玩升級?!?p> 于是舒小舍和張維做對家,而陳濱和劉海燕做了對家。他們迅速地分好了牌,每個人手里都握著一疊撲克牌。牌局開始了,他們輪流出牌,臉上的表情隨著牌局的變化而變化。有的人緊張的皺眉,有的人得意的微笑。
牌局你來我往中,劉海燕玩的很開心,一直咯咯笑個不停,明顯的自來熟。她和張維今天應(yīng)該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張維出主牌炸了劉海燕的牌,劉海燕就嗔怪的打了張維肩膀一拳。而張維也似乎樂在其中,一反平常穩(wěn)重的形象,顯得有些亢奮,話也多了起來。一會說“怎么又冒出一個老K?”一會又說,“真是奇怪!這小3又哪兒來的?什么時候冒出來的?”惹得劉海燕直笑。
陳濱向來機智幽默,也插科打諢說些玩笑,只有陳芳在一旁靜靜觀看,微笑不語。
“你還有主牌嗎?”劉海燕手里掂著牌卻不出,側(cè)頭故意試探的問向一旁張維。
張維微微一笑說:“你猜!”
劉海燕撅起嘴:“不說拉倒。”
“那你有沒有主牌?”張維逗著她問。
“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劉海燕得意的唱起《小龍人》來,甩出牌,卻被張維的牌壓住。劉海燕急的又問陳濱,“你行不行???能不能要得起?要輸了都怪你!”
陳濱也逗著劉海燕說:“放心吧,面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p> 劉海燕也聽出來在逗自己,不滿的說:“你這都叫什么話!”
“當(dāng)然是中國話?!标悶I笑著出牌收莊,再出牌時卻不防被下家舒小舍壓住了,一下子就輸了一截,惹的劉海燕又罵陳濱是臭牌。
陳濱無奈搖搖頭:“不是國軍無能,實在是共軍太狡猾了!”
劉海燕卻笑罵:“誰跟你是國軍,我要臨陣起義。”
張維也笑著說:“好哇,加入我們,我們?nèi)齻€打他一個。”
舒小舍也不禁笑著回說:“三打一那就叫斗地主了!”
隨著牌局的進行,他們之間也越加隨意。打牌不僅僅是一種娛樂,更是交流和互動的方式。笑聲和歡呼聲在房間里回蕩,成為了這個下午美妙的旋律。
舒小舍看著劉海燕這活潑外向的性格,和張雨博真是完全相反。兩人真是天壤之別,一個無憂無慮,一個無限哀愁。張雨博與剛認識的人絕少說笑,但交往一深,卻極易吐露心事??催@熱鬧場景,突然間心里冒出一段不算恰當(dāng)?shù)脑挕爸灰娦氯诵?,不見舊人哭?!辈恢涝谶b遠的北方,張雨博是否也這么開心。
太陽漸漸西沉,金色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身上,給這個打牌的場景鍍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劉海燕意識到天色,忙問陳濱:“幾點了?”
陳濱看了下手表,表情嚴肅的說:“四點……”
劉海燕狐疑道:“不會吧?”
“……五十五。”
劉海燕笑罵著:“好啊你個陳濱,跟我在這說話大喘氣呢!”忽又轉(zhuǎn)頭對陳芳說,“都五點了,我們得回去拿飯盒去食堂打飯了?!?p> 意興闌珊卻又意猶未盡,他們收拾好牌,帶著余興便要各自散去。臨走時,陳芳又和舒小舍說起一起去鎮(zhèn)上找同學(xué)的事情,兩人約好了時間。
到了陳芳約舒小舍一起去找同學(xué)李英的日子,兩人各自騎了輛自行車上了路往鎮(zhèn)上走。
舒小舍問:“你今天下午不上班嗎?”因為陳芳在地磅房是正常白班。
“上班呢,下午三點前就回來唄?!标惙颊f。
“三點就回來?”舒小舍詫異道,“我還以為你下午不上班,可以多待一會?!?p> “我說閑著沒事,我小嬸就說,那你就去李英那兒玩唄。上班前回來就是,然后我就去小二樓拿了自行車?!?p> “誰的車?”舒小舍看著陳芳腳下的女士自行車問道。
陳芳說:“海燕的,她不在,我就去食堂那邊拿了鑰匙?!?p> 舒小舍想起那天劉海燕說要去食堂打飯的事情:“她不是自己做飯嗎?怎么又去食堂吃飯?”
陳芳否認說:“不做飯,那間小屋太擠了,放了兩張床,兩張桌子,堆的滿滿的?!?p> “陳濱還在家嗎?”
“我現(xiàn)在不住我叔叔家,我也搞不清。他有時候會去找同學(xu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