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會盟

　　春風(fēng)輕拂，天氣和暖，終于不用再穿著厚重的皮裘了，姬息姑感到渾身輕松。

　　更讓他感到輕松的是，他決定以平等的方式對待邾國，盡管有卿大夫反對這樣做。

　　姬息姑這樣做，有他的理由，邾國的戰(zhàn)略位置相當(dāng)重要，如果能與邾國結(jié)好，或者趁機(jī)拿下邾國，南下可進(jìn)攻東夷、徐夷，把魯國的勢力范圍擴(kuò)展到大海邊；東進(jìn)可進(jìn)攻莒國、郯國、向國，不僅可享漁鹽之利，更可以對齊國形成半包圍之勢。

　　這次會盟關(guān)乎魯國的長遠(yuǎn)戰(zhàn)略，不容許姬息姑不重視！

　　以對待諸侯國的禮節(jié)與邾國結(jié)盟，命令下達(dá)之后，大宗伯、大行人仍然反對，說什么不合禮法。

　　禮法！禮法！如果一切都按照禮法來辦，怎么能在即將來臨的大爭之世立足？

　　姬息姑不管他們，身為攝政國君，如果等到臣下都贊成才去做一件事，那就不用做事了！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

　　會盟這天，從姬息姑到士大夫，全都換上了朝服，就連路邊的士卒也都換上了新的甲胄，手持著明光耀眼的矛戟。

　　儀式在太廟中舉行，盡管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儀式的繁復(fù)程度還是超出了姬息姑的預(yù)料。

　　在相禮者的指揮下，姬息姑揖讓周旋，只覺得腰酸背痛。

　　唯一讓姬息姑欣慰的是，邾國國君帶來的禮物相當(dāng)多，玉器、青銅禮器、鹿皮……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仃惲性谔珡R的庭院中。

　　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也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只有永遠(yuǎn)的利益??！姬息姑看著這些禮物，心中感嘆。

　　這些禮物代表著邾國國君的誠意，比盟書上的誓言更有說服力。

　　姬息姑一下子就對邾國國君充滿了好感，這才發(fā)現(xiàn)，邾國國君也是這么年輕，這使姬息姑更增親近之感。

　　然而，繁雜而冗長的禮儀還沒有結(jié)束，還要像木偶一樣揖讓周旋。

　　這儀式滿是主旋律，卻空洞無物。

　　姬息姑卻希望這儀式早些結(jié)束，這樣他才能與邾國國君談一些實(shí)質(zhì)性的內(nèi)容。

　　從清晨開始，一直到中午，儀式終于進(jìn)入了宴飲環(huán)節(jié)。兩國的臣子互相敬酒，相談甚歡。

　　這時，姬息姑看著與自己并排坐在正堂的邾國國君，卻見他一臉嚴(yán)肅，若有所思。

　　姬息姑知道，是時候與邾國國君談一些實(shí)質(zhì)性的內(nèi)容了。

　　于是，姬息姑斟滿酒爵，走到邾國國君的幾案前，“君幸辱敝邑，敝邑蓬蓽生輝，息姑寡德，愿繼先君之好?！?p>　　在這個動輒引用《詩經(jīng)》作為外交辭令的時代，姬息姑字斟句酌，生怕邾國國君見笑。

　　邾國國君見狀，離席避讓，表示不敢接受姬息姑的敬酒，“承蒙主君厚愛，然邾以附庸之位，實(shí)不敢與大國分庭抗禮?！?p>　　說著，邾國國君端起自己的酒爵，一飲而盡，以此表示對姬息姑的尊敬。

　　姬息姑見邾國國君飲酒這么爽快，很是暢快。心想，要是他說話也像喝酒這么爽快就好了。

　　“今日兩國相會，從清晨到正午，全是禮讓周旋?，F(xiàn)在，我想和貴國談些禮節(jié)之外的事情?！奔⒐梦⑿χ?，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克此次前來，確實(shí)有求于貴國?！臂鴩龁蚊粋€克字，他端起酒爵，虛讓姬息姑。

　　“哦，說來聽聽?！奔⒐么筮诌值刈谯鴩膸装盖?。

　　邾國國君見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姬息姑拉邾國國君坐下，“今天，咱們不講禮節(jié)，只講禮節(jié)背后的事情?！?p>　　邾國國君這才猶猶豫豫地與姬息姑同席而坐。

　　“想必貴國也知道，我們邾國是顓頊的后裔，世世代代在這里生活。可是，當(dāng)武王克商，大興分封之時，并沒有給我們冊命。”邾國國君聲音越來越小，好像在說一件見不得人的事。

　　姬息姑明白，當(dāng)年分封，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凡是獲得爵位的，都得到了周天子的冊命。

　　像邾國這樣沒有得到爵位，還占有一定土地的小國，都降級成為了附庸之國。

　　聽邾國國君的意思，他們好像對附庸的地位很不滿，想得到周天子的冊命，也成為一方諸侯。

　　姬息姑心中一凜，絕對不行！如果邾國得到周天子冊命，哪怕是最低的男爵，也不如現(xiàn)在好控制。

　　當(dāng)面拒絕邾國國君么？這樣做雖然簡單粗暴，但就會失去邾國的忠心。

　　于是，姬息姑決定先穩(wěn)住邾國。

　　“依我看，以邾國的實(shí)力，最少得封個子爵?！奔⒐谜J(rèn)真地說。

　　“我們不敢乞求子爵，如果能封一個男爵，就足以告慰邾國的列祖列宗了。”邾國國君懇切地說。

　　“這有何難？直接到王城求見周天子，并多送賄賂，難道天子還會不同意？”姬息姑熱心（leng mo）地說。

　　“主君，邾國國小言微，恐怕很難成功。克此次前來，是想求主君幫忙，在天子面前美言幾句?！臂鴩酒鹕韥?，向姬息姑深深一拜。

　　姬息姑慌忙回禮，眼睛的余光注意到公子彄、公孫眾仲等人正向這邊望著。

　　“魯國是周公之后，想必天子會給魯國這個面子的?！奔⒐谜\懇（qi pian）地說。

　　姬息姑心想，做國君真累，嘴上一套，心中一套，不要憋出精神分裂來。

　　“如此，多謝主君?！臂鴩质巧钌钜话荩翱诉€有一事相求?！?p>　　姬息姑心中一驚！心說，到底有完沒完？

　　雖然如此，但依舊陪著笑臉，“君主單說無妨?！?p>　　“邾國南境與東夷接壤，近年來，頻頻遭遇東夷入侵，敝邑將寡兵稀，難以抵擋?？讼肭笾骶霰忠胤烙鶘|夷?！?p>　　姬息姑一聽，喜上心頭，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出兵邾國的機(jī)會突然就來到了眼前，姬息姑忙拉邾國國君坐下，“作為周公之后，有責(zé)任幫貴國抵御東夷?！?p>　　“那東夷不同于華夏，他們不用車戰(zhàn)，全是徒兵，往往從山間河谷中進(jìn)兵侵?jǐn)_，這使我們的車兵很難追擊?！?p>　　這個時代，作戰(zhàn)多用戰(zhàn)車。然而，戰(zhàn)車確實(shí)不適合山地作戰(zhàn)。但姬息姑心中已有了御敵的策略。

　　“何時出兵，悉聽尊便?！奔⒐门e起酒爵，向邾國國君致意……

　　在飲下美酒的那一刻，姬息姑仿佛看到魯國大軍南下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