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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馬舊貂裘

第三十七章 北國板蕩

鐵馬舊貂裘 路遠人間 2646 2022-08-26 20:00:00

  南北三十九年冬十一月,北國,梁州,錦城太和殿。

  望日剛過兩天,曹元緊急召開了大朝會,整個錦城的文武百官都收到了豫州傳來的消息——豫州北國軍隊兵敗。

  具體情況很多人還不知道,曹元也不太清楚,或者說他第一時間選擇逃避這個結(jié)果。曹元特意把收到消息的蘇溫炳安排到今天的大朝會上,讓他把豫州的戰(zhàn)況公告給所有參加的官員。

  朝會剛開始,場面顯示出詭異的寂靜,曹元呆坐在金黃燦爛的龍椅上呆呆望著遠方,眼睛出神。

  望日一夜,大雪重臨,整個北國、豫州和南國部分地區(qū)都迎來了強降雪。雪花飛揚起舞了兩天,此刻仍在旋轉(zhuǎn),轉(zhuǎn)著轉(zhuǎn)著逐漸摔落在太和殿赤金的琉璃瓦上。

  曹元按了按眉心,面龐表露出肉眼可見的疲憊,“溫炳,說說吧?!?p>  蘇溫炳應了一聲走出武將行列,“啟稟陛下,十一月望日夜,南國聯(lián)合越族對我軍發(fā)動襲擊。秦山軍方面,上將高云山一意孤行,率領甲申營、津門營過絳河被梁嘉軒的泰山軍和西甌殘部圍攻,傷亡慘重,突圍存活不足五百人,高云山扮作死尸幸存,甲申營中郎將陣亡,津門營中郎將成功突圍,校尉、千夫長傷亡若干;揚越同一時間叛亂,指揮使曹管及時收縮朱鷺營、云豹營和林麝營,卻因為缺失其余兩營而陷入險境,最后在北涼軍指揮使許渝的救援下平定揚越,此戰(zhàn)秦山軍損失超過兩萬人。”

  曹元臉色白了白,秦山軍五個營前往豫州,一戰(zhàn)下來戰(zhàn)力就損失了九成。他聽蘇溫炳的意思,高云山是導致秦山軍慘敗的罪魁禍首,不禁有些失望,“高云山?怎么會?沒想到朕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他高云山還有臉回來嗎?把他押到錦城來,交由刑部、兵部和大理寺三堂會審!”

  曹元越說越氣,聲調(diào)連續(xù)拉高,把蘇溫炳和其余官員嚇得跪倒在地,高呼,“陛下息怒!”

  今天的大朝會桂閆峰也參加了,但向來與荀曄爭鋒相對的他此刻卻希望荀曄憑借從龍多年的身份勸曹元降降火氣。

  桂閆峰扭頭看了看荀曄,只見荀曄不復望日在朝堂上的運籌帷幄,額頭冒汗,好像有些……不安和心虛。

  曹元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平靜下來,揮了揮手說道,“諸位平身!溫炳接著說吧?!?p>  蘇溫炳抿了抿嘴,只好把這個不討好的活計干到頭,“絳河方面,荊州水師似乎對青海水師的方位早有預料,青海水師是夜剛?cè)虢{河便遭到了荊州水師福船的迎頭痛擊。就塵曦發(fā)來的消息看,南國的荊州軍工坊破解了一本明朝古籍,研制出了黑火藥和佛郎機。南國的福船便是通過佛郎機擊沉了臨夏艦,所幸青海水師上將破釜沉舟,舍棄樓船和南國福船同歸于盡,青海水師也損失不小,來到絳河的荊州水師被全滅。但什剎湖的荊州水師派兵接應,突破了北野水師的封堵,荊州水師都督姜啟南逃過一劫?!?p>  曹元這回沒有太過激動,畢竟青海水師算是小勝,只是北野水師太拉胯。曹元心里暗暗記住了“蘇廣忠”這個名字。

  “讓青海水師打撈荊州水師的戰(zhàn)船遺骸送到錦城,兵部的軍技科要快點破解黑火藥和佛郎機,不然我們在對南國的戰(zhàn)爭中會很被動?!?p>  臺階下兵部侍郎應了一聲,兵部尚書孫宏義還沒從豫州趕回來,他暫時是兵部的話事人。

  曹元心情稍好,看了一眼蘇溫炳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沒想到蘇溫炳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開口,曹元只能發(fā)聲道,“指揮使,再說一下北涼軍的情況?!?p>  蘇溫炳咬了咬牙,好像下定決心說道,“北涼軍方面,太尉許常度過絳河攻破熊耳城后,王福元率領虛谷關守軍和駱越殘部襲擊,太尉臨危不亂、將計就計大敗虛谷關守軍,王福元被太尉斬落馬下??伞菊受娋仍惶┥杰姲鼑那厣杰姼咴粕讲繒r遭遇伏擊,太尉中毒箭……身亡?!?p>  曹元呆住了,所有文武百官都嚇住了,沒有人料到此去豫州,縱橫沙場幾十年的太尉居然會葬身駱越。曹元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倉皇起身下臺階差點摔倒,接著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噗”地噴出。身后的太監(jiān)急忙趕過來攙扶他,階下文武百官再度跪拜,高呼“陛下保重龍體”。

  曹元不顧嘴角的鮮血,看著跪在地上的蘇溫炳問道,“許?!趺此赖??”

  蘇溫炳低聲回應,“揚越者旨亞卓之子者旨亞輝敗逃熊耳后,糾結(jié)幾個伴當伏擊太尉報仇。太尉中箭后上將孫彥虎率隊追擊,者旨亞輝伏誅?!?p>  許常呆立了片刻,抬頭望著太和殿的穹頂,閉上眼睛說道,“把老許迎回錦城來,厚葬!朕要厚葬!”

  “陛下!陛下!”大殿上突然又雞飛狗跳,許常說完話后直接昏厥,一場大朝會不了了之,太醫(yī)署的太醫(yī)們火速忙活起來。

  在場的文武百官都不約而同冒出一個念頭來:陛下真的老了。

  走出宮門,桂閆峰掃了掃荀曄,荀曄整個人看起來面色蒼白、魂不守舍,桂閆峰只當他是被許常的死刺激到了。

  跟著陛下打天下的那幫老臣,如今只剩他荀曄一人了。

  沒走兩步,荀曄被一個小內(nèi)官攔住,小內(nèi)官微微一笑,對著荀曄細語道,“荀相,貴妃娘娘有請?!?p>  荀曄抿了抿嘴,無力地點點頭,“麻煩公公帶路吧?!?p>  ……

  雍州,白銀郡,會寧縣,梁府。

  大雪一連飄了兩三天,梁府的后院積了一層雪,不時有幾朵雪塊從房檐落下。北風呼呼直吹,身嬌體弱的梁羽根本不敢出房門,待在屋子里拿著宣紙寫寫畫畫。

  梁羽一大愛好就是寫字,她很喜歡書法大家顏真卿的楷書,顏真卿的字大大方方,行以篆籀之筆,化瘦硬為豐腴雄渾,結(jié)體寬博而氣勢恢宏,骨力遒勁而氣概凜然,給人一種正氣浩然的感覺。

  所以梁羽看到路青山的字,就很喜歡,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顏真卿。

  正臨摹著顏真卿的《大唐西京千福寺多寶佛塔感應碑》,梁羽筆鋒一頓,放下毛筆捂了捂紅撲撲的俏臉,一陣懊惱。

  寫書法就是要專心、心靜,一旦胡思亂想,寫的字也就天馬行空了。

  二喜從房門外走進來,梁羽聽到聲也沒回頭,聲音輕快地說,“二喜,別把火爐子燒得太旺了,熱得慌?!?p>  二喜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聽從梁羽的話把房間里的炭火調(diào)了調(diào)。

  梁羽沒有察覺二喜的怪異,有些興奮地說,“二喜啊,來看看我寫的字?!?p>  二喜走到梁羽身邊,注意力卻沒有放到宣紙上,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小姐,二喜憋不住話,你別怪二喜?!?p>  梁羽愣了愣,一雙好像盛有星輝的眼睛打量著二喜,“怎么啦?有什么話不能跟我講的?”

  二喜看著梁羽爛漫的樣子更加猶豫了,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小姐……我剛在伙房和小李聊天,他說……說咱們的軍隊在豫州被南國人打得大敗,十不存一!會寧去的輔兵怕是都回不來了!”

  說著說著,向來大大咧咧的二喜聲音中有些哭腔,梁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自己好像丟了魂一般,一臉慘白。

  梁羽當然知道二喜為什么跟她說起這件事,路青山……不就是輔兵的醫(yī)院么?

  本來梁羽還心心念念地等著路青山的第三封信,這幾天更是拜托二喜去集市時幫她問一問??涩F(xiàn)在看來,這信,這人,怕是不會再來了。

  二喜退出房門,留下梁羽一個人面對窗外的滿天飛雪。梁羽似乎感受到了戰(zhàn)爭的殘酷,失魂落魄地與飛揚的雪花對視,腦子里一個疑問揮之不去:

  不是要還我簪子嗎?怎么回不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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