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可忍也得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張昺都?xì)獐偭耍扉σ还笆?，“王爺，臣與謝貴大人今日前來，一是看府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王爺安危如何；二是王爺之前病了，臣等前來探視一番，誰曾想，竟然受此羞辱！”

　　“嗯啊，啊……嗯……”朱棣眼斜嘴歪，抬起虛弱的手指，朝這邊點(diǎn)了點(diǎn)，也不知道是指誰，總之，話都說不清楚了。

　　朱高燨道，“兩位大人看到了吧？我爹被你們逼成這樣了，起不了兵，謀不了反了，你們也該放心了，將來百年之后，凌煙閣和太廟都有你們的位置！”

　　“四弟，我朝沒有凌煙閣，我朝是功臣廟?！?p>　　“哦，大致差不多吧，哥，你也知道，我沒怎么讀書，些許認(rèn)得幾個(gè)字。”

　　到底是誰不要臉，不讀書很光榮嗎？

　　“你，你，你……豎子！”張昺氣得連尊卑都不顧了。

　　“豎子也罷，總比賊子好！”朱高燨一笑，沒當(dāng)回事，吵架嘛，爆兩句臟話算不得什么，他問世子，“哥，留飯不？留飯的話，就讓膳食房多做兩個(gè)菜，不留的話，這就送兩位大人出門?！?p>　　世子是讀書人，溫文爾雅，見自己這四弟比他爹還粗獷，有幾分不好意思，“兩位大人，眼看到了午膳時(shí)間了，府里也亂糟糟的，屋瓦都剩不下幾片了，離春風(fēng)閣最近的屋子，連墻壁門窗都震開裂了，怠慢之處還請海涵?！?p>　　那意思是，你們該干嘛干嘛去，我也不留你們用飯了，他爹還躺在床上，連話都說不出來呢。

　　世子也很著急，只是，當(dāng)著兩位大人的面，他總不好撲上去問，“爹，您怎么了？”

　　這戲不是要穿幫了嗎？

　　誰知，謝貴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春風(fēng)閣的事弄明白，而張昺則是要把朱棣真病還是假病的事搞清楚，兩人對視一眼，張昺道，“多謝世子相陪，眼下府上遭此大劫，王爺又臥病在床，我等也不好一來就走，總要幫著出一把力。”

　　朱高熾就不好辦了，他是答應(yīng)呢還是不答應(yīng)呢？

　　朱高熾習(xí)慣性地看向朱棣，朱棣哼哼唧唧，閉著眼睛，比死好不了多少，落在謝張二人的眼里，朱棣是不想留他們。

　　兩人也絕不愿意現(xiàn)在就走，無論如何，都要把情況搞清楚了才離開。

　　特別是謝貴，如果燕王府有了比朝廷火炮更加厲害的火藥，這個(gè)消息，他是死都要遞出去的。

　　朱高燨了然，暗地里嘆了一口氣，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進(jìn)來。

　　他冷哼一聲，“果然不是親生的，隔了一輩就是隔了一輩啊，都說孝是三年不改其父之志，也不知道皇上眼下要把太祖皇帝的血脈斬盡殺絕，將來百年歸山，見到了太祖皇帝，還有臉沒臉，兩位大人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留在府上？”

　　朱高燨自說自話一樣，“爹，既然他們要留，就讓他們留吧，橫豎也不多這兩雙筷子呢！”

　　“嗯嗯，哼哼！”

　　世子忙道，“是，兒子遵命！”

　　他說完，就請謝貴和張昺，“兩位大人，請隨我來，花廳里擺了席面，一杯薄酒，還請不要嫌棄！”

　　等二人一走，道衍就跟幽靈一樣出現(xiàn)在了寢殿里，把朱高燨嚇了一跳，“和尚，你從哪里冒出來的？”

　　道衍笑道，“謝貴雖是武將，乃東晉謝安四十世孫，一脈相傳的裔孫；張昺雖不曾科舉，但自幼讀書，聰慧過人，聽一知十，熟讀四書五經(jīng)，諸子百家，曾受太祖皇帝嘉獎(jiǎng)，如今被四王子罵得欲羞憤而死?！?p>　　朱高燨知道道衍是在開玩笑，他笑道，“大和尚，你也是個(gè)讀書人，不，別的讀書人只通一家，你是儒釋道都通，你是不是覺得我罵的人是你？”

　　道衍坦然一笑，對朱棣道，“王爺，四王子所言，老衲以為言之有理，不知王爺眼下是如何打算？”

　　朱棣不說話，但嘴正了，眼也不歪了，斜睨朱高燨。

　　朱高燨心說，你看著我做什么？朱棣一腳踹在朱高燨的屁股上，“不是挺會(huì)說嗎？說說看，如何打算？”

　　“爹，王府的家什么時(shí)候輪到我當(dāng)了？兒子也不敢?。　?p>　　這個(gè)造反的家，他還真的要當(dāng)一下，主要他害怕。

　　歷史上，朱棣造反是成功了，可眼下，貌似很多事，居然偏離了軌道，比如說，朱棣本來只有三個(gè)兒子現(xiàn)在成了四個(gè)，比如說謝貴和張昺居然提前跑到王府來了，電視劇里可不是這么演的。

　　或許電視劇是為了好看，劇情精彩，才那么演，燕山百戶倪諒向京中告密，說他爹麾下的官校于諒和謝鐸等人造反，朱允炆千里迢迢地把這幾個(gè)人弄到京城殺了。

　　還斥責(zé)他爹，他爹只好裝病裝瘋。

　　說起來，朱高燨就覺得百無一用是書生，抓幾個(gè)小嘍啰去京城，殺雞儆猴是這么個(gè)儆法？

　　接下來，張信報(bào)信，然后他爹和道衍謀劃，突然“適暴風(fēng)雨，檐瓦墮”，等等，來了，朱高燨眼睛一亮，難不成，他放爆仗之前，他爹正和道衍在密謀，平底一聲驚雷，屋瓦掉下來了。

　　好了，一切都對上了！

　　朱高燨這才松了一口氣，他一本正經(jīng)地道，“爹，有句話叫，天予不取，反遭天譴……”

　　道衍笑道，“四王子，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shí)至不行，反受其殃’，此乃《易經(jīng)》所言，四王子不讀書，竟然還知此經(jīng)典？”

　　“大概就是這么個(gè)意思，我說不過你們這些讀書人！”朱高燨擺擺手，“看來，大和尚和我的想法是一樣的，兒子的意思，這會(huì)兒趕緊叫幾個(gè)大將奪九門，至于張昺和謝貴既然已經(jīng)來了，就留下好了，這送上門來的要是推出去，怕辜負(fù)了上天的好意。”

　　道衍點(diǎn)頭，眼中滿是贊許，小小年紀(jì)，有如此當(dāng)機(jī)立斷之能，他平日里竟然沒有看出來，看來是疏忽了。

　　朱棣問道，“張昺和謝貴是怎么來的？”

　　道衍道，“坐轎子！”

　　那就不是帶兵前來，看來，張昺和謝貴的確是聽說了燕王府的動(dòng)靜后，沒有任何準(zhǔn)備，急匆匆趕來的。

　　朱棣又問了張昺和謝貴在春風(fēng)閣看到了什么，道衍道，“謝貴是武將，應(yīng)是看出些門道來了，這的確非人力所為，連老衲都覺得不可思議。眼看朝廷和王爺將有一場硬仗要打，他如此慎重，也在情理之中?！?p>　　朱棣問朱高燨，“你那爆仗是怎么回事？”

　　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朱高燨這才明白，朱棣平生贏多輸少，絕非浪得虛名，他從懷里摸出了一個(gè)爆仗遞給朱棣，“爹，我就做了兩個(gè)，放了一個(gè)，這一個(gè)，您好生拿著，不能靠近火，一般情況下，不會(huì)自爆?！?p>　　這不是黑火藥了，性能尚算穩(wěn)定，一般情況下也很安全。

　　朱棣小心翼翼地從朱高燨的掌心里拿過了爆仗，這算不得是個(gè)爆仗了，嬰兒拳頭般大小，別的爆仗都是用紙糊的，這一個(gè)外面卻是一層鐵疙瘩，邊縫線齊齊整整，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唯獨(dú)一根引線與普通爆仗無異。

　　朱棣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他拿起來端詳片刻，問道，“春風(fēng)閣就是用這玩意兒炸掉的？”

　　朱棣覺得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gè)爆仗了。

　　“是啊，爹，要不要再試一把？”

　　“在哪兒試？”

　　“咱們家又不是只有一座春風(fēng)閣，爹，我還可以做出比這威力更大的?！敝旄郀O不遺余力地蠱惑著。

　　朱棣聽出來了，他抬眼朝朱高燨狠狠地瞪了一眼，“等你做出來了再說！”

　　敗家的玩意兒！

　　但這一瞬間，朱棣下定了決心，“那就把謝貴和張昺留下吧！”

　　兵貴神速，不管朝廷眼下是什么打算，橫豎不可能再留下燕王府在北平了，放在朱棣面前的一共是四條路：死；全家一起死；挪個(gè)位置被圈禁完再死；把朱允炆擼下來自己坐上去。

　　前面的三條都不是他想要的，就只剩下最后一條了。

　　他想要一令既出，四海賓服，要的是橫刀立馬，征戰(zhàn)沙場，要的是建功立業(yè)，青史留名，絕不是茍且偷安，枉活一世。

　　這也是道衍當(dāng)年看中朱棣的原因，朱元璋如此多的兒子里，唯獨(dú)朱棣最肖朱元璋。

　　從洪武十五年到如今，十多年過去，這世上沒有誰比道衍更了解朱棣，這個(gè)男人最可怕的不是他的敢戰(zhàn)，敢拼，親歷行陣，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而是隱忍克制。

　　道衍游說了他二十多年，他知道，屬于他的時(shí)代到來了，前日種種，不管王爺心里有過怎樣的決定都算不得什么，這一刻，戰(zhàn)爭要打響了。

　　道衍激動(dòng)得不能自已，朱高燨卻覺得算不得什么，他爹必反無疑，不反才是真瘋。

　　北平城必須控制在自己手里，這是他的大本營，朱棣開始調(diào)兵遣將了，只不過，此時(shí)，手上的也就幾百護(hù)衛(wèi)。

　　朱高燨幫不上忙，也沒必要幫，他順了一壇子酒去找張昺和謝貴聊天。

　　這兩人也正著急，王爺又在裝瘋，他們知道從王爺?shù)淖炖锸谴蚵牪坏绞裁吹模耐踝觼砹?，他嘴巴子再利索，也不過是個(gè)黃口小兒，說多了，總有說漏了的時(shí)候。

　　“大哥，吃飯呢，弟弟還沒吃呢！”

　　“四弟，坐！給四王子添一雙筷子！”

　　朱高燨將提的酒往桌上一放，“我從爹的屋子里偷來的，聽說是五十年的好酒，大哥，你們悠著點(diǎn)喝。”

　　張昺和謝貴哪里敢喝酒，但此時(shí)為了讓朱高燨把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便勸道，“四王子也喝一點(diǎn)，我們一笑泯恩仇！”

　　“能有什么恩仇，當(dāng)著我爹的面，你們是為了你們的主子，我是為了我爹，來來來，酒桌上，不談什么恩仇?！?p>　　一杯酒下肚，朱高燨就高了，醉眼迷離，看人都是重影，嘴里也胡說八道起來，“哥，今天可真嚇人啊，無緣無故的，家里好好的春風(fēng)閣突然就塌陷了，那個(gè)妖風(fēng)四起，飛沙走石，黃土飛揚(yáng)，天空中都是黑影子，張牙舞爪，喊道，還不快逃，建文帝索命來了，洪武帝讓你快逃，爹就，就倒地不起了?！?p>　　說完，朱高燨也倒地不起了。

　　世子坐在椅子上半天動(dòng)彈不得，還是謝貴先回過神來，面色凝重，喊外面的下人，“還不快來把你們四王子扶回去?！?p>　　謝貴和張昺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朱高燨的話，但這孩子，看上去又醉得不輕，都說酒后吐真話，一個(gè)十二歲的少年，應(yīng)當(dāng)沒有那么多心機(jī)，要不然會(huì)當(dāng)著他們的面，明晃晃地罵人？

　　總而言之，今天這事不簡單！

　　足足來了四個(gè)人才把朱高燨抬走，往他床上一放，等人走了，朱高燨就醒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裝醉酒都不容易，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裝瘋裝半年的？”

　　他翻身而起，開始找紅薯，系統(tǒng)的獎(jiǎng)勵(lì)呢，也不知道系統(tǒng)給他放哪里了，滿滿一袋子紅薯，正適合北方這種干旱少雨多沙土的地方種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