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章
越州,姚山縣,余水村。
初春時節(jié),昨夜剛剛下了一場小雨,一早朝陽映照,姚山上起了一層水霧,山間茫茫,略顯朦朧。余水村村外不遠(yuǎn),姚山腳下,兩位少年在余水河邊,一塊大石頭上,分坐兩邊,手里操著石子,下著棋。只見那大石頭上,鋪著幾處青草,堆著兩三抔土,壘著四五個石子堆,卻不知是何用意。
其中一少年,身著一件白色棉服,手里握了一把石子慢慢放入那大石頭的一處青草處,眉頭輕挑,略帶狡黠地說道:“大日子,你看我這兩萬水軍,投入這彭澤湖戰(zhàn)局之中,你可還有破解之道?”
對面那少年,眉頭緊鎖,拽了拽自己麻衣的袖口,緩緩嘆了一口氣,“又輸了。云哥兒,我再也不想和你下演兵棋了,從來沒贏過?!?p> 那被叫的“云哥兒”的少年急了,連連擺手,“別別別,你不陪我,可再沒人陪我玩了?!?p> 說著抓起身邊的一把石子,雙手遞給對面那少年,眼神中大有乞求之意。
那“大日子”少年嘴角含笑,正要伸手去接,突然瞥見旁邊水面上有一團白色東西緩緩漂流過來,叫道:“云哥兒,你看!那是什么?”說著往河邊走去。
云哥兒也跟了上去。兩人到了河邊,但見一只白毛滿身的大狗橫趴在水面上,隨著水流慢慢移動,那大狗一身白毛濕漉漉耷拉在身上,一動不動。
“是條大白死狗?!痹聘鐑赫f道。
大日子在岸邊撿起一根長樹枝,捋起褲子,下到河邊淺灘,用樹枝夠了夠那白狗,緩緩拉到了自己身邊,一把抱起,上了岸。
“真沉?。 贝笕兆又蛔吡藥撞?,就放下了白狗,按了按兩邊胳膊。
云哥兒上前,蹲在白狗邊上,拍了拍白狗腦袋,那白狗并無反應(yīng),“是死的。我們把它埋了吧?!?p> 大日子搖頭道:“埋了多可惜,這狗皮毛這么漂亮,扒了給我小妹做件衣服也是好的。而且冬天剛過,我們好久沒有吃肉了,我想...”
云哥兒心領(lǐng)神會,找來幾根樹枝,拔了河邊幾株長草,將樹枝綁在一起,又把白狗綁在樹枝上,說道:“我們一人挑一邊,把它搬到你家。”
說完,兩個少年外加一條白色大狗,一人一肩,一前一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嗨遄呷ァ?p> 兩人到了大日子家門口,一個普通樣貌的中年男子本來正在劈柴,只聽他身邊拾柴的小姑娘道:“爹爹,哥哥回來了?!?p> 中年男子抬頭一看,忙搶身上去,一把抱起白狗,干凈利落地解了和白狗綁著的樹枝,“你們倆哪里撿到一條死狗?”
“村口河邊,上游漂來的。”云哥兒說道。
“爹,我們把這狗皮扒了,給月兒做件衣服。這狗肉還可以吃幾頓?!贝笕兆诱f道。
中年男子這才仔細(xì)看了看著手中的白狗,那狗毛潔白無瑕,美麗非常,狗身均勻,一看就是瘦肉多,肥肉少。他點了點頭,說道:“我先去生火把它烘干。云哥兒,今天在這吃飯吧!”
云哥兒道:“謝謝林叔,家母人還在家里等我,我也該回了?!闭f完告辭而去。
林父在門前一棵松樹下生了火,又把那白狗倒吊在樹枝上,然后就進屋忙起來了。大日子和他妹妹月兒,一起在火堆邊添柴,閑聊起來。
過了半個時辰,那吊在空中的白狗突然“汪汪”叫了起來,身體也在空中不停搖晃,似要掙脫束縛。大日子和月兒嚇了一跳,林父、林母聽到聲音,也一起從屋里沖了出來。
林父一刀割斷綁著白狗雙腿的繩子,那白狗空中一挺,重重地摔在了火堆邊,嗚嗚直叫,叫聲甚是痛苦、凄涼。
月兒道:“爹爹,它叫的好可憐,它是不是餓了?”人餓了就會難受,她料想狗也是一樣的。
大日子趕忙跑去廚房,把早上吃的剩菜剩飯盛了一碗送到白狗身邊,那白狗微微抬了抬頭,又耷拉了下去。
“哥哥,這白狗許是被烘干了,口渴?!痹聝赫f道。
大日子又去盛了一碗清水送到狗身邊,果然,那狗湊了過去,慢慢喝了起來。林父林母看白狗沒什么威脅,就各自去忙了。
月兒趁著白狗喝水,靠到身邊,撫摸白色的狗毛,微微笑道:“好舒服。哥哥,我們養(yǎng)這只狗好不好?它好漂亮。”
大日子心想:“我們家都快揭不開鍋了,哪里還能養(yǎng)狗?狗是有錢人才能養(yǎng)的?!辈贿^看著妹妹希冀的眼神,他不想讓她失望,違心地道:“好的,月兒?!?p> 一家人吃完晚飯,天色已晚,月明星稀,萬籟俱寂。大日子已準(zhǔn)備上床就寢,窗外有人敲了三下,大日子滅了蠟燭,出了門去。
月光下,云哥兒提著一個棕色木制食盒,靜靜站在門口。
“云哥兒,你怎么來了?”大日子問道。
“想你了。”云哥兒淡淡笑道,表情有些僵硬,“我來給你送好吃的,”說著,打開食盒,“你看,有你和月兒愛吃的紅燒豬蹄、白斬雞、醬牛肉...”
大日子接過食盒,眼眶漸漸濕潤,低聲道:“謝謝你,云哥兒?!?p> “陪我坐一會兒吧?!痹聘鐑旱介T前石桌前坐下。
大日子將食盒放在石桌上,也坐了下來。
“大日子,我明天要走了。這一去不知幾個寒暑?!痹聘鐑壕従徴f道,略帶感傷之意。
“你要去哪里?”大日子訝道,這個消息讓他的心臟咯噔一跳,他還是第一次有如此反應(yīng)。
“京都。今日父親的信到了,母親和爺爺歡喜非常,父親信中說他今科高中狀元,金殿之上皇上欽點第一甲第一名,要留在京都做官,讓我們收到信就舉家搬過去。母親早有準(zhǔn)備,今日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日就要出發(fā)了?!痹聘鐑旱f道,仿佛父親高中并不值得他高興一樣。
“王叔太厲害了,狀元之名,從古至今也沒有多少讀書人能得的?!贝笕兆幽抗庾谱?,由衷的佩服,心中也有向往之意,但他自知今生無緣仕途,卻希望書香門第出生的云哥兒能出人頭地,說道:“云哥兒,他日你金榜高中,也一定要是第一甲第一名?!?p> “我讀書可不是為了名利,狀元于我,如爽口美食,如華衣美服,可有可無?!痹聘鐑旱馈?p> “云哥兒,你自小聰穎,有神童之名,不像我,識幾個字,背幾首詩,還要你教好多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贝笕兆拥溃聘鐑簩λ麃碚f,亦師亦友,“云哥兒,今天帶回來那條狗還活著,我把它送給你吧,此去京都,路途遙遠(yuǎn),正好有個伴?!?p> “是嗎?山高路遠(yuǎn),帶一條狗多有不便,不如我讓看宅的人養(yǎng)在我家里看家護院吧,你有空的話還能去看看它?!痹聘鐑赫f道。
“行啊?!贝笕兆拥?,農(nóng)家苦寒,實在沒有能力再養(yǎng)一條狗,送給云哥兒,正是順?biāo)饲椤?p> 大日子本想去牽狗,起身一看,卻見那白狗就在石桌之下,食盒倒在一邊,白狗正津津有味地吃著云哥兒帶來的那幾道菜,所剩已然不多。
“你...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