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見太乙
獲罪于天？這一番話直把喬坤說得臉色蒼白，脊背發(fā)涼，冷汗直冒。
他心說，我竟然害了整個陳塘關(guān)百姓，而且已經(jīng)獲罪于天了。我究竟干了些什么蠢事！
李靖又道：“師侄你獲罪于天，為禍不遠(yuǎn)。我已燒毀行宮廟宇，砸了金身，庶能挽回一二?！甭曇纛H有些痛心疾首。
喬坤不知道自己怎么離開大營，又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間。
他滿腦子只有“妄行封神之舉，獲罪于天，為禍不遠(yuǎn)”這句話盤桓。
到現(xiàn)在，他修行也不過十多年，而且經(jīng)歷也不多，心境尚不圓滿。
驟然聽聞自己獲罪于天，為禍不遠(yuǎn)，他不禁有大恐怖，整個人渾渾噩噩，只覺得自己彷徨又無助，軟弱又無力。
心神也如墜黑暗之中，尋不到出路，找不到方向。
但黑暗中一點亮光，雖弱小卻堅強(qiáng)，始終不滅。
喬坤心神不由順光而行，卻見那物是一圓盤，散發(fā)著昏暗柔和的光芒，看形狀正如明月當(dāng)空，但光卻比星光還要黯淡。
喬坤卻從中感受到親近熟悉之感，這是我？這是我的元神？我是誰？
伴隨著這個哲學(xué)問題，他似乎看到了苦苦掙扎的嬰兒，看到一邊安慰弟弟一邊努力求活的兒童，看到了拼盡全力就是讓自己和弟弟吃飽飯的少年，看到了打獵時拼命做誘餌只為飽餐一頓肉的少年，被大日紫氣灌注烈焰灼燒神魂也不愿妥協(xié)的靈魂。
一路雖然辛苦，但是他卻對沒有對人世的厭倦，他的心中充滿著對生命的熱誠，對生活的熱愛。
因為重活一世，他比誰都熱愛生活，熱愛活著。
“這是我。我怎么能忘了我是誰？我是無論面對什么困境都想要活著的人。”
一念至此，由昏暗的月亮變成煌煌大日，元神散發(fā)出無盡光芒，將黑暗盡數(shù)驅(qū)散。喬坤心神也就此回歸。
喬坤心神回歸，不由感慨自己剛才表現(xiàn)實在是脆弱。
自己居然被“獲罪于天”這幾個字嚇到，心性太差了。
不過他又給自己開脫道，此世真有仙神，他怎么能不怕？何況他還牽連了諸多無辜百姓。
喬坤沉下心思索，看李靖言行，獲罪于天并非妄言。
想想也對，便連幾位掌教圣人封神都需借用封神榜，他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封神？
但哪吒此事畢竟不同，這是由太乙真人一手策劃，也許獲得了天庭的封敕也不一定。
喬坤還是抱了一絲僥幸。
他誦念了幾遍《清靜心經(jīng)》，仍覺得心中不安穩(wěn)，又誦念了幾遍《玉清源統(tǒng)經(jīng)目注一》，對元始天尊歌功頌德了幾遍，方才平靜下來。
然后他心道，先去看看哪吒吧。
喬坤當(dāng)下駕土遁直奔翠屏山而去。
此時他功行精進(jìn)，又不吝法力消耗，土遁更速，轉(zhuǎn)瞬便到翠屏山哪吒行宮。
但見廟宇無存，山紅土赤，煙焰未滅，哪吒金身碎了一地。
喬坤四顧，只兩個身材五短，青面獠牙的鬼判在此，卻不見哪吒。
喬坤之前未見過這兩個鬼判，但卻認(rèn)得他們的雕塑，自然知道他們是哪吒的跟班。
他們也識得喬坤，忙來迎接，口稱“大老爺”。
喬坤沒有閑心計較這稱呼，指著行宮問道：“哪吒何在？怎么會這樣？”
這話問完，兩個鬼判都傷心欲絕，一個面貌猥瑣的鬼判答道：“今日下午哪吒老爺出游，陳塘關(guān)李總兵突然上山，不知何故，打碎了哪吒老爺?shù)慕鹕?，燒毀行宮?！?p> 另一個面容更加猥瑣的鬼判道：“后哪吒老爺回返，我們講此事說了，老爺?shù)溃骸遗c你無干了，骨肉還于父母，你如何打我金身，燒我行官，令我無處棲身？’然后便不知去向了。”
他們講話還比較清晰，讓喬坤知道了當(dāng)時的情況。
李靖確實說起“燒毀行宮廟宇，砸回金身”之類，喬坤沒想到他竟然真下得去手。
但他也知道這怨不得李靖。
他一開始也抱著若發(fā)現(xiàn)哪吒是邪神，便將哪吒金身推倒的想法。
而后他又盤算哪吒去了哪里？思來想去，覺得哪吒應(yīng)該還是往乾元山去了。畢竟也無他處可去。
哪吒受了半年多的香火，已有些形聲法力，可以出游，卻不能遠(yuǎn)去。不然會神道反噬。
但現(xiàn)在哪吒廟宇、金身皆被毀，也沒有那么多顧忌。
想到此處，喬坤撒沙土一把，掐訣運起土遁，直往乾元山去了。
乾元山離陳塘關(guān)較骷髏山、翠平山要遠(yuǎn)上太多許多，喬坤運起土遁又不節(jié)省法力，消耗頗多。
也虧得他這半年時間法力精進(jìn)許多，不然還撐不到乾元山。
土遁逃遁尚可，但長途卻太耗法力，他心道，龍虎云舟、乘風(fēng)御氣還是要學(xué)一個。
不多時，他到乾元山腳下，見一人形，形單影只，正跪于一山洞旁。
此人形正是哪吒，只是神情蕭索，原本凝實的神軀稀薄虛幻了幾分。
也不知這是哪吒行宮被毀，金身破碎的緣故，還是哪吒擅離翠屏山的緣故。
喬坤小心詢問：“哪吒？”
聽到喬坤言語，哪吒抬頭，面上滿是迷惘，“李靖毀我金身，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我？”許是傷心，他連父親都不喊了。
此時哪吒委屈又脆弱，若他還是血肉之軀，只怕早已淚流滿面。
被親人背叛，砸毀金身，神道反噬，感受著神軀一點點消散，最后意識不存，這種感覺讓哪吒非常痛苦。
只是他是神明之軀，便連想要痛哭發(fā)泄都無法做到。
喬坤本來還有幾分氣惱，但見著哪吒這凄慘模樣，便有些不忍，將哪吒抱住，“沒事的，別擔(dān)心，一切有我呢?！?p> 這世上一定有救哪吒，也不損害百姓的方法。不是還有蓮花化身嗎？
“嗯?！蹦倪笐?yīng)著，并不多言。
喬坤又問：“太乙真人怎么說？”
“我沒見到師父，師父便被困在山底，此處有禁制，上次我尚能進(jìn)去，此時卻進(jìn)不去了?！?p> 原來是哪吒被禁制攔在外面。
喬坤站起身，將手伸過，卻毫無阻礙穿過?？磥泶颂幗疲唤珊蜕?。
他心下嘆氣，我雖有修行，卻還是凡人。
山洞內(nèi)漆黑一片，喬坤便喚出離禁符箓照明。
前路越走越窄，更有多出前路斷絕，喬坤花費了許多功夫方過去。
又走了百來丈，眼前一片明亮，卻是進(jìn)到一個房子里。
只是喬坤也被一道無形墻壁阻隔，再走不動了。
房間內(nèi)桌椅床鋪打坐蒲團(tuán)無不具備，而太乙真人正在此看書，甚為悠閑。
見有人來，太乙真人放下書本抬頭，“你是誰，來此所為何事？”
就是這位給了吸收信仰，愚弄百姓的方法，被壓五百年還是輕的。喬坤心中氣憤，但還是按捺住情緒，將發(fā)生在哪吒身上的情況與太乙真人說了。
聽到哪吒金身破碎，廟宇被毀，太乙真人嘆氣道：“此事，怕是我也無能為力了。”
“真人也無能為力嗎？”
太乙真人道：“后山五蓮池中有我培育的瑤池仙蓮，若我此時法力仍在，當(dāng)可為哪吒煉成蓮花化身。只是現(xiàn)在卻無法可想?！?p> 喬坤心道：若你的辦法是做蓮花化身，那可就難了。便是法力仍在也不行，五蓮池都讓石磯搬空了。
太乙真人又道：“現(xiàn)在只能去終南山玉柱洞找我云中子師兄幫忙?！?p> “好。”，能有辦法最好。最后實在無法，他還可以去求石磯幫忙。
但是他想此事最好不要和石磯有牽扯。
他倒不怕石磯再說什么同命鴛鴦之類的話。這是為哪吒考慮，也是為石磯考慮。
哪吒畢竟是闡教第三代弟子，若被石磯復(fù)活，將來闡教和截教相爭，哪吒就要陷入兩難。
對石磯來說也是如此。
而云中子是闡教中人，便沒有這種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