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時，六合隆號從順化出發(fā)，繼續(xù)往南航行。
張燮和李龍圖坐在甲板上，兩人拿著地圖，李龍圖給張燮不斷地講解。
顏思齊代替李龍圖，不時爬上桅桿瞭望。
這一次航行，雖然行程還不到一半，但是海盜和大風浪都遇到了，好在都比較順利地應付過去。
現(xiàn)在的“南洋”和“西洋”概念，含義并不一致。多數(shù)時候，是以鄭和下西洋時候的含義命名的。
南洋，主要指南海和東南亞一帶。
西洋，指的是印度洋，主要是北印度洋一帶。
從中國出發(fā)，前往南洋或者西洋，有兩條航線。
一條是西線，沿著中南半島南下，經(jīng)過順化、清化等安南港口，過金邊柬埔寨，進入暹羅灣，到暹羅的大城王朝沿岸港口。
繼續(xù)南下，就是馬來半島的大泥（北大年）王國，柔佛王國。
進入馬六甲海峽，路過滿剌加，檳城，進入印度洋，繼而到達緬甸、榜葛剌、印度東南沿海、錫蘭、科欽、果阿、卡利卡特、古吉拉特、忽魯謨斯（霍爾木茲）等地方?！?p> “繼續(xù)南行，可以到達亞丁，經(jīng)由紅海，到達吉達，甚至前往埃及?！?p> “咱們將來走的，就是這一條航路。為了節(jié)省時間，就不進入紅海，直接沿著非洲東海岸南下。”
李龍圖講解的同時，手指在圖上不斷地滑動。
“如此彎彎繞繞，可是夠遠的。這條近的航路，到木骨都束，就是當年鄭和走的航路吧？”
“是的，不過當年鄭和走的，也不是一條路線。一次出航，他還會派遣分艦隊，走另外的航路。”
“咱們繞路雖然遠了一些，但是沿線都有葡萄牙人的補給站。同時，我們還可以熟悉航路，身臨其境了解沿岸的風土人情，商情軍情等情況?！?p> “當然，也可以直接穿越西洋，到非洲的木骨都束。然后沿著非洲東海岸南下，經(jīng)過麻林地。這個麻林地，當年鄭和下西洋的時候，一支分艦隊曾經(jīng)到過這里?！?p> “之后繞過好望角，沿著非洲西海岸北上，之后到達歐洲。如果到達那里，我們將是中國人中，第一批從海上到達歐洲的人。在今后的歷史中，你我的名字將被寫入歷史?！?p> “如此說來，你我會青史留名？”
說到這里，張燮眼睛發(fā)亮。
對一個讀書人來說，還有什么能比青史留名，是更高的榮耀和追求呢？
“我想會的，這不是什么難事?！?p> “咦，這種驚天動地的偉業(yè)，怎么會不難呢？越難越好啊。”
這個家伙，這是什么邏輯？
“另一條航線，是西航線。從中國出發(fā)，先到呂宋，然后是蘇祿、文萊。如果向西航行，就是爪哇方向。舊港、井里汶、泗水、帝汶，巴布亞，羅斯娑，都在這個方向?！?p> “如果向東航行，就可以進入滿剌加海峽，出海峽是亞齊。這個亞齊，如今跟奧斯曼帝國暗中聯(lián)合，跟葡萄牙、印度、榜葛剌等地對抗?！?p> “東航路比西航路開辟得晚，但至少從宋朝的時候，也已經(jīng)開辟。經(jīng)過元朝、國朝，如今已經(jīng)非常興旺?！?p> “六合隆號到達滿剌加之后，將要回頭，到舊港、萬丹，然后從東航路返回大明?！?p> “既然去舊港和萬丹，為何不直接去，還繞道滿剌加？”
“到爪哇，一是要販賣貨物，一些船客到那里。二是到那里采購胡椒，豆蔻等香料和蘇木。”
蘇木，是一種小喬木。既是一種名貴木材，也是一種藥材。用木頭心入藥。爪哇、巴布亞和南太平洋上的島嶼，是主要產(chǎn)地。
到滿剌加，除了向那里販運貨物，送船客之外，也是要在那里采購貨物。主要采購的是是印度的棉花。
此時，世界上的棉花，主要有四個品種。
一是大明的棉花，叫做樹棉，開黃色或者紫色花。這種棉花，是從印度引進的，是一種短絨棉。
第二種是非洲的草棉，跟樹棉有些相似。
第三種是南美洲的海島棉，開黃色花，是一種低矮的灌木，生長長絨棉。
第四種，是美洲陸地棉，這種長絨棉，最后成為全世界的主流品種。不過目前還沒有得到改良，還沒有得到推廣。
中國的棉花產(chǎn)量很高，跟印度的產(chǎn)量不相上下。但是人口眾多，基本上只能滿足本國需求。
江南的紡織業(yè)發(fā)達，有不少棉布出口。這次六合隆號上，就有不少南潯鎮(zhèn)的棉布出口。
中國和印度的紡織技術，印染技術，目前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出口的棉布非常暢銷。
國內(nèi)的棉花原料滿足不了需要，就從國外進口。所以，才去滿剌加進口棉花。
“原來大明進口的棉花，是從滿剌加來的啊?！?p> “也不一定都是從那里來的，也有的是從榜葛剌等地來的?！?p> 榜葛剌，就是孟加拉，現(xiàn)在還是一個獨立的國家。那里的吉大港，現(xiàn)在也是一個重要港口。
現(xiàn)代的航海技術，已經(jīng)非常先進。即使是遠在大洋中的漁船，也可以及時接收外界傳來的各種信息。
可以進行衛(wèi)星通話，甚至上網(wǎng)。大型船舶上，還有自己的局域網(wǎng)。氣象信息基本上不用自己管，到時候就會用衛(wèi)星通訊傳送過來。
有完善、準確的海圖，還能及時更新。海上遇到其他船舶，可以通過船舶識別系統(tǒng)，驗證其身份。甚至還可以用甚高頻電話，直接通話。
電羅經(jīng)、磁羅經(jīng)是必備的導航設備，有衛(wèi)星可以導航。測深有探深儀，有雷達，有聲吶。漁船都有探魚雷達……。
但是現(xiàn)在不行。
導航基本上靠人工，除非不得已，即使繞遠，也都走近海航路。
近海航路經(jīng)過驗證，水文情況比較熟悉，容易找到岸上參照物，遇到異常天氣，也比較方便靠港躲避風浪。
海面上看著都是水，一馬平川的樣子。其實水下的情況很復雜。
陌生的水域，水深多少不知道，是否有淺灘、暗礁、海溝、暗流，都不清楚，貿(mào)然進去，很可能出事兒。
沒有親身經(jīng)歷海上航行，想象不到其中的兇險。
張燮是舉人，跟陳長壽又認識，高玉龍爽快地接納了他。對于他跟李龍圖混在一起，高玉龍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
聽說他要跟李龍圖去英格蘭，高玉龍勸說了幾句，也就作罷。
雖然表面上沒說，但是從內(nèi)心里，他不認為李龍圖和張燮能夠成行。
原因還是老一套，沒有人，沒有船，沒有貨物，怎么到那么遠的地方？
不僅是高玉龍他們，便是張燮本人，對于李龍圖能否成行，也心里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