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鐘鈴走遠,李沐在月下打坐,運轉明月鑄魂經(jīng),鞏固修為。他的身體已經(jīng)到達極限,短期內(nèi)再難吸收更多靈氣。
一夜無話,直至明月沉落,初陽東升,李沐推開房門,一縷清風拂面,萬分舒暢。
“先生!”鄭離早已經(jīng)侯在外面,見李沐出來,忙招呼道。
李沐微微點頭,鄭離神色激動,一陣小跑,跟在了他的身后。
昨日,云中子說要煉丹,而玄月觀恰有一尊丹爐,只是礙于大小,難以搬動。鄭離如實相告,云中子卻渾不在意,只讓鄭離引路。到地方后,足有兩人高的煉丹爐,他捋起袖子,就輕松環(huán)抱而起,驚得鄭離啞口無言。云中子搬走丹爐,放置于別院,自昨日起,一直在溫養(yǎng)。
穿過洞門,卻見小院里一方丹爐鼎立,其間火光微現(xiàn),云中子就坐在前方不遠處的蒲團上,雙眼緊閉,好似老僧坐定。鐘鳴鐘鈴兩名童子,肅立在后,略無聲動,見李沐二人至,也不過微微頷首示意。
“云中子前輩,何時開爐煉藥?”李沐問道。
云中子只瞇開一道縫,見了來人,就閉了眼睛,道:“我這一爐丹藥已經(jīng)蘊養(yǎng)多年,這么多年都等過來了,不急于一時?!?p> 鄭離好奇地張望,爐內(nèi)火光竟是淺綠色,看上去陰森森的,給人一種冰寒之感。
卻聽云中子繼續(xù)道:“貧道修行多年,卻有三大憾事,小友可知是哪三件事?”
“愿聞其詳。”李沐回道。
“第一憾,修行多年卻未能筑基,得窺真境,實為人生第一大憾事!
第二憾,行小善而無大德,不能救民于水火,卻有如此名聲,慚愧萬分!
第三憾,便是這煉丹一途,只能獨自摸索,猶如盲人摸象,不得管中窺豹。
若三者得其一,便讓我原地坐化,也算值得了?!?p> 云中子發(fā)出一聲喟嘆,片刻后,才繼續(xù)道,“我對煉丹略有些心得,若小友不嫌棄,倒可探討一二,也算聊以自慰了?!?p> 李沐佯露喜色,當即答謝:“承蒙前輩看得起小子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目光一閃,落在院中暗藏的布陣痕跡上,但下一刻,他就一掃而去,仿佛什么都沒有看見。
云中子便徐徐道來,竟都是他幾十年來煉丹的心得,沒有絲毫作假。在他身后,鐘鳴眼神一亮,努力去聽,片刻后竟頭昏眼脹,不知所云,只能徒嘆奈何。
另一側,鐘鈴則心不在焉,恍如不聞。
鄭離也輕輕踮腳,想更近一步,只可惜連鐘鳴都聽不明白,他尚未修行,就更不明白了。
李沐起初并不在意,處于俗世的修者,就如井底之蛙,能有多少真知灼見?不過,隨著云中子娓娓道來,李沐也眼前一亮,對于他的許多看法,也忍不住心生贊嘆。
云中子從未接觸煉丹大道,只能靠自己摸索,也是如此,反而不受拘泥,想出了許多離經(jīng)叛道的奇淫巧技。
便如赤血根,凡火難以煉化,溫度太高,又會將其他藥材煅燒成灰。對付的辦法無非兩個方向,要么改善火焰,要么改善手法。然而云中子只有凡火可用,又無煉丹手法,只能另辟蹊徑,以七種藥液調(diào)制出溶液,將赤血根溶解其中,淬煉溫度就會大幅下降。
只不過雜質(zhì)也變多了,對于高階丹藥,這種方法自然不值一哂。可煉氣期的丹藥本就沒有那么高的要求,此舉無疑大幅降低了煉制門檻。
而且就算知道方法,要找出這七種藥材,也是難于登天。
李沐知曉一些煉丹基礎,兩人漸漸探討開來,氣氛和冾,若在外人看來,估計還要以為是老友重逢,探討煉丹了。
不知不覺間,太陽挪至頭頂,眾人影子蜷縮在腳下,已經(jīng)正午了,陽火熾熱,正是一日中最猛烈的時段。
云中子豁然睜大雙目,精光大放,李沐心中一凜,云中子果然道:“知易行難,紙上得來終覺淺,說一千,道一萬,也不如親自煉制一次,小友且看我這一爐耗費我十年時間尋覓材料的丹藥如何。鄭離,你過來幫我一個小忙?!?p> 鄭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隨即驚喜萬分,激動起來。
“去吧?!崩钽遢p輕拍了拍鄭離的后背,將他推了出去。
鄭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近,云中子滿臉和藹,這才讓他的緊張平息了幾分。
“真人要我做什么?”鄭離小心地問道。
他怯生生抬頭,卻見云中子身后,鐘鳴那冷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他再一瞥鐘鈴,后者卻避開了自己的目光。
“這是怎么了?”鄭離心頭一震,一絲不好的預感于心頭閃過。
云中子起身,寬大道袍,襯得他無比高大,同時遮住了鄭離的退路,他陰森森地笑了起來,無比地滲人。
“我這一爐丹藥,只差一味主藥,還請鄭離童子祝我一臂之力!”
鄭離還未發(fā)話,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不受自己控制,驀然間,他看到了不遠處李沐平淡的神色,沒來由的,內(nèi)心就是一痛。
“原來,我就是那一味藥材!”
鄭離臉色慘白,默默閉上了雙眼。剎那之間,他已被云中子投入丹爐之中!
“閣下的第一憾事,便是不能筑基,如今是要得償所愿了,恭喜閣下?!崩钽迓砸还笆?,雖說恭喜,卻無道喜之意。
云中子冷哼一聲,向爐中噴出一口精血,火光頓時大熾,剎那間轉為更加鮮亮的青色。
“這還要多虧了小友??!”云中子冷笑之間,突然暴起,化作一團黑影,向李沐猛撲而來,同時手指勾動,剎那間,庭院神光驚現(xiàn),無數(shù)青黑色的靈紋如同燒紅的烙鐵般浮現(xiàn),結成一方陣法,籠罩了整個庭院。
李沐只覺得身如灌鉛,仿佛深埋沼澤,滯澀無比,竟難以挪動一分。眼看著云中子的攻擊剎那而至,在這生死之間,李沐右腳向外轉了一個小半圓,這輕巧的動作,卻如山岳般沉重,黑熊妖元宛如不要命地狂涌進身體,他的修為迅速抬升。
練氣六層、七層、八層!
境界瞬間抬升三層,更可貴的是,黑熊妖元轉化的靈力,同時裹挾了黑熊的巨力,此刻全部加持在了李沐的身上!
沒有招式,也不必什么招式,一力降十會,莫過于是!
李沐下盤沉降,堅實如山,便掄起拳頭,向前揮出。
轟!
只聽一聲驚天巨響,那黑影倒飛回去,去勢仍是不減,直到滑出三丈之遠,才堪堪停??!
鐘鳴滿臉驚駭,拔出了長劍,卻沒敢上前掠陣。旁側,鐘鈴輕咬嘴唇,似乎在糾結。而他們身后的云中子則面沉如水,片刻之后,才陰沉地道:“抬升境界的秘術,哼,我看你能堅持幾時!”
他所仰賴的凡俗武功,在李沐怪異的巨力之下,竟然完全不起作用。
“也罷,老夫修行多載,難道會沒有其他手段嗎!”云中子放棄了用武力直取的想法,眼神一轉,雙手極力揮動起來,庭中陣法宛如有了呼吸,隨著他的一舉一動,明滅張持起來。
就在雙方激斗之時,卻無人發(fā)現(xiàn),在那放肆燃燒火爐之中,投來的驚惶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