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寂寥。
遠(yuǎn)處偶爾響起幾聲幽厲的犬吠。
城樓上,數(shù)個身披紅色甲胄的將士一臉郁悶之色。
“仲卿,木已成舟,你又何必苦著個臉!那楊成若已經(jīng)是個叛賊,屆時,切莫饒手!”
聽得這話,被稱為仲卿的將官聞聲,面上無奈之余,也是露出了幾分譏諷之色來。
“你這話說的,某豈敢怨懟,尋常之時,你看我額前寫著忠良,后背繡著報國,郡守有心,差我來這,我又哪里敢不從了?”
話音落下,旁邊那人更是搖搖頭道,“方左尉你這話,聽著誰不明白,真豈能沒有幾分埋怨在內(nèi),但此事,泗水國家丞已經(jīng)代為上書,郡守也已經(jīng)知曉,那楊成若雖無明確附逆之行,但只怕與柳延進(jìn)也有著關(guān)系……”
雖然他們不知道朝廷為何不收拾方仙道,但心里還是很自覺的將之做了切割,明面上,都是宣傳殉死大水,可實(shí)際上,大漢朝廷中央和地方都是浪潮洶涌。
“此事,固然突兀,但只怕非是簡單,郡守和幾家豪強(qiáng),這才約定了部曲……”
方仲卿聞聲,也知道朋友這么說是好心,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總歸是念及著和楊成若早年的幾分情誼在,有些不能相信。
說來,這彭城郡守之所以下定如此決心,令著郡兵動手,除了泗水國那邊的傳書外,就是現(xiàn)任楚王劉囂的原因了。
劉囂乃是漢宣帝之子,甘露二年為定陶王,甘露三年徙為楚王,在國二十多年,對朝廷最為恭順。這一點(diǎn)就是當(dāng)今‘成帝’也是頗為贊頌。
一句‘楚王囂素行孝順仁慈,之國以來二十余年,介之過未嘗聞,朕甚嘉之’
作為宣帝之子,這位楚王劉囂雖不如兩個兄長一般,但作為宗親近臣,天子還是頗為重視的,雖說如今的身體也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但因著先帝的幾分情誼在,‘成帝’也是顧念很多。
雖不如淮陽王劉欽,但只要沒有出格,先帝元帝或者當(dāng)今,都能容忍的過去。畢竟,這位可是當(dāng)初宣帝有意托付國家重任的。
故而,這位楚王劉囂得到了淮水一線的詳情之后,就明令家丞上書朝廷。
同時,作為監(jiān)視諸侯的侯令長也是如此,雖然作為掌握封國兵力的侯尉沒有動作,可地方上,官吏們都是清楚,這只是楚王不想而已。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考慮到了兄長淮陽王劉欽的后面的一系列故事,才會如此。
說來也是這位淮陽王心下有著不甘在內(nèi),當(dāng)初,元帝登基后,淮陽王劉欽隨即去了封地,那時候,他自己也明白,因此,也是安分守己。
但可惜,就是有個不太安分的舅舅張博和張光,一直有意無意希望劉欽歸朝議政,為此,還從劉欽那里得到了不少贈予的錢財(cái),自稱要尋覓四方人才,作為輔助。
當(dāng)時,張博女婿京房以易經(jīng)陰陽之術(shù)為元帝所信,時常召來議事,但此人畢竟也是才能有限,故而對外吹噓說,自己是被石顯、五鹿充宗幾人排擠,所以一直不能一展抱負(fù)。
畢竟,這兩人在朝堂民間風(fēng)評一向不好,民諺稱:‘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綬若若邪!’
以諷刺兩人權(quán)勢之重,當(dāng)然,五鹿充宗這人還是有真材實(shí)料的,但石顯就未必了。
為了取信于淮陽王劉欽,所以張博將京房所知道的有關(guān)于災(zāi)異禍福之論,全部告訴了劉欽,看到劉欽有些信了,最后又直接破罐子破摔,稱中書令石顯收了他黃金五百斤,給他們謀劃歸朝之事。
劉欽一看石顯的名號,自然認(rèn)為大事可成,于是加大了投資力度。
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京房外任為郡守,此事被石顯得知,告知于漢元帝,最終以張博張光兄弟誹謗朝廷,欺瞞諸侯,全部下獄論死。
而淮陽王劉欽,因?yàn)闈h元帝念著幾分往昔情誼,這才沒有除國加罪。
等到成帝繼位,念在叔父之情,對這幾位諸侯王也有幾分愛護(hù)在。
除了東平思王劉宇,實(shí)在是有作奸犯科的舉動,是被朝廷主動呵斥外,就這樣,漢元帝也是沒有懲罰他,至于成帝,對劉宇故態(tài)復(fù)萌之舉,也只是削減封邑。
到最后的中山王劉竟,這位就低調(diào)的很,最后無子國除,沒多少事跡留下。
因此,考慮到幾位兄長前車之鑒在,楚王劉囂雖然這般舉動在朝堂上可能會有些責(zé)難,但多半,他也是考慮到天子,會念在叔父之情誼的份上,最終放他一馬,更何況,這些年楚王劉囂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看在這個情況上,他就更有把握了。
于是,命家丞上書,而家丞作為諸侯的管家,又最是諸侯信任的人,這樣的人能和侯令長一同上書,明眼人就能明白楚王劉囂的態(tài)度何在了。
故而,就是方仲卿雖然牢騷滿腹,但這會兒還是明明白白的著甲胄登城,保證城內(nèi)圍殺的動作在一個限定之內(nèi)。
作為軍將,不說一身強(qiáng)橫的氣血武道,收拾這些修行人,但只要用得一紙官方文書,調(diào)動龍氣法禁,他都能封禁或者鎮(zhèn)壓修行人一身法力。
那時候,除非高手,鮮有能逃脫的。
但正說話間,就有著軍士前來上報,兩人見了,側(cè)耳傾聽,稍許,面露凝重之色。
“楊成若真是厲害,竟然重創(chuàng)了那鶴老妖!”
兩人說話間,都是下意識手摸在了一邊的環(huán)首刀上。
作為本地的將官,他們又不是沒有率兵圍剿過這個妖人,但這家伙總能借助著自己飼養(yǎng)的妖鶴逃出圍捕。
令著彭城郡各邊的官吏,都是煩惱忌憚,只恨此人不死。
如今,這楊成若竟能重創(chuàng)了他,那就不簡單了,以方仲卿的了解,往年這人哪有這一身本領(lǐng),可現(xiàn)在,聽了軍士所言,他又不得不信,心下屬實(shí)駭然。
“仲卿兄,那楊成若若是來了,你我可不能留手?。 ?p> 方仲卿聽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面色凝重,如今,要是還顧忌著情感,只怕這生死場上,早就沒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