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京城的街道上,張永帶著一隊人馬和黃金匆匆行駛,來到王華府邸。張永進門后惺惺作態(tài),滿面笑容,對王華作揖:“王大人,咱家有禮了?!?p> “守仁犯了何罪?”王華一臉嚴肅,剛正不阿的問道。
“上疏奏請皇上寬恕重犯戴銑,觸怒了圣威。”張永回答道。
“那戴銑又犯了何罪?要滿門抄斬?”王華追問。
張永說道:“戴銑妄議朝政,結(jié)黨營私?!?p> “戴銑為言官,本有對圣上建議、提醒之責,皇明祖訓,言官不得因言獲罪。”王華情緒有些激動的道。
張永無言以對,馬上轉(zhuǎn)移話題,轉(zhuǎn)身指著地上的箱子,笑嘻嘻對王華說道:“劉公公對王大人的為人甚是敬仰;這是劉公公的一點點意思,還望笑納?!?p> 王華滿臉不屑的說:“老夫服侍三代天子,忠君愛國、兢兢業(yè)業(yè),鞠躬盡瘁,都乃本分,老夫一生粗茶淡飯、青衣素食慣了,無福享受,請張公公帶回?!?p> “天子年少,氣象更新,國家正是用人之際,令公子少年俊才,文武雙全,劉公公愛惜令公子的才華,才不惜觸怒龍顏保全令公子,還望王大人不要辜負了劉公公的一片惜才之心啊?!睆堄罍惖酵跞A前獻媚。
王華嚴正的說道:“我兒從小熟讀四書五經(jīng),滿腹儒家經(jīng)典,忠君愛國、仗義執(zhí)言、為國為民之事可以赴湯蹈火、奮不顧身;但欺君枉法、陷害忠良之事小兒定然辦不到;張公公請回吧?!?p> “請王大人三思,告辭?!睆堄佬敝坳庪U的看了一下王華,轉(zhuǎn)身帶著隨從和箱子出了王府。
話說王陽明被杖責了四十后,被打得血肉模糊,關(guān)進了錦衣衛(wèi)的詔獄;王陽明奄奄一息的趴在牢房草堆的角落里。錦衣衛(wèi)的手段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很少有人能夠在錦衣衛(wèi)的刑法下活下來。錦衣衛(wèi)的詔獄陰森、暗臟、恐懼,詔獄內(nèi)到處都是遍體鱗傷和殘缺不全的“犯人”。
夜里,詔獄門口兩列錦衣衛(wèi)舉著火把整齊排列,錦衣衛(wèi)指揮使楊玉挎著佩刀威風走來。
楊玉打開牢門來到王陽明跟前,看了看王陽明:“守仁兄,你我武場一別,沒想到在這里重見?!?p> 王陽明道:“恭喜玉兄平步青云、高官厚祿?!?p> 楊玉道:“多虧了劉公公的提拔。”
王陽明問道:“玉兄今來何事?”
楊玉拿出一瓶金瘡藥說道:“守仁兄杖傷如何?這是劉公公讓小弟帶來的金瘡藥?!?p> 王陽明道:“多謝玉兄杖下留情。不然,守仁已然是一具尸體了?!?p> “公公惜才如命,特別交代小弟,要保全守仁兄。”楊玉上前給王陽明邊敷金瘡藥邊說。
“守仁才疏學淺,無德無能,愧不敢當。”王陽明道。
楊玉道:“今后你我兄弟共同為劉公公效力,共創(chuàng)一方大業(yè)。”
“請轉(zhuǎn)告公公,守仁讀圣賢書、學儒家劍,報效朝廷,為的是能夠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王陽明站起身背向楊玉。
“現(xiàn)今天子年少,劉公公英明神武、總攬政事,實乃為天子分憂呀?!睏钣裼肿叩酵蹶柮髅媲?。
“當年你我當年意氣風發(fā)、報考比試,不都是帶著一顆赤子之心嗎?”王陽明一邊做著手勢,一邊凝望著楊玉。
楊玉解釋道:“守仁兄,為劉公公辦事,就是為朝廷辦事,照樣可以實現(xiàn)赤子之心?!?p> 王陽明反問:“玉兄難道甘愿淪為閹黨鷹犬?”
楊玉又道:“將來萬象更新,劉公公獨斷乾坤,你我封侯拜相也不無可能?!?p> “萬事萬物都講究一個天道正統(tǒng),我王守仁忠君愛國,忠的是朱家的君,愛的是大明的國。”王陽明又轉(zhuǎn)過身去。
“既然如此,守仁兄好自為之。”楊玉說著氣沖沖的轉(zhuǎn)身而去。
另外一邊,張永在王華那里碰壁,回到了司禮監(jiān)向劉瑾稟報了情況。劉瑾聽了后怒氣沖天,一臉陰深的拿起瑪瑙杯,運起內(nèi)力,中指一彈;瑪瑙被飛砸到地面的青磚上粉碎;碎磚四濺,震的整個房子都搖晃,這些年劉瑾的天煞陰羅功已臻化境。
劉瑾陰狠狠的說道:“王華這個老東西既然敬酒不喝,本座讓他死無葬身之地?!?p> “王華一生正直、清廉,朝廷和民間口碑都很好,不太好按罪名呀?!睆堄郎锨疤嵝训?p> “把王守仁發(fā)配邊疆,路上派人予以擊殺,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眲㈣庩幮Φ?。
“那王華呢?”張永問道。
“只要王守仁不能到任,就可以給他按一個藏子不出、抗旨不尊的罪名。”劉瑾邊說邊走下來。
“公公高明。”張永奉承著。
劉瑾對著張永說道:“你看看哪里有空缺?”
張永翻了翻官員簿道:“貴州龍場缺個驛臣。”
劉瑾陰森森的走到錦衣衛(wèi)指揮使楊玉和石文義面前說道:“貴州思州知州夏高剛剛從苗疆給本座進貢了這瑪瑙杯,現(xiàn)在杯子碎了,本座和他都不喜歡看到有這么個譯臣。這一路崇山峻嶺、瘴氣橫瀝,魑魅魍魎,夠你們發(fā)揮的了?!?p> 楊玉、石文義馬上會意俯身道:“屬下明白?!?p> 次日,王陽明拿到發(fā)配文書出獄,回到王府拜別父親。
“守仁不孝,連累父親了?!蓖蹶柮鞴虻乖谕跞A面前。
“我兒見不平能仗義執(zhí)言,見危難能挺身而出,見利誘能篤守氣節(jié),為父內(nèi)心甚慰?!蓖跞A扶起王陽明自豪的道。
“此番去貴州,不知何時能回,不能在父親身邊盡孝,守仁內(nèi)心甚是不安?!蓖蹶柮鞯馈?p> 王華安慰道:“無需擔憂,為父雖已年邁,生死自有天定;你此去貴州赴任,自然不會平順,定要保重自己,歷經(jīng)萬事萬物都要有赤誠之心、平常之心、悲憫之心?!?p> “守仁定當謹遵父親教誨。”王陽明再次拜下。
此時,湛若水和王陽明的書童小舒拿著行李走進來。
王華對著兩人道:“若水,小舒,守仁就交給你們了?!?p> “伯父,放心,有我在,守仁定然沒事,說不定去了幾個月就回來了,就當是去游覽一下大明的大好河山?!闭咳羲孕诺恼f道。
這湛若水是王陽明的發(fā)小,兩人從小一起玩到大,一起讀書,一起學武,一起考試,王陽明進士考了三次,湛若水也陪著考了三次,兩人是情同手足,形影不離。
“是呀是呀,老爺放心,小舒定會照顧好少爺?shù)??!毙∈婕泵Φ馈?p> “好,好,好,有你倆一起,我就放心了?!蓖跞A高興看著三人。
王陽明、湛若水和小舒三人拜別王華后,三騎走出京城南門。
“此去貴州赴任,千山萬水、千難萬阻,怕是九死一生?!蓖蹶柮髅碱^緊鎖道。
“你又來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闭咳羲f道。
王陽明道:“你又何苦與我一同遭罪?”
湛若水微微一笑道:“你我從小玩到大,一起讀書、學劍、科考;情同手足,何時分開過?”
王陽明道:“此次不一樣,我怕是有去無回啊?!?p> “那我更要跟你一道,不回了?!?p> 湛若水說著“駕”的一聲,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