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黑衣男子
是豐羽嗎?
畢夏河抬頭一看,女鞋的主人卻是她。
不過隔了一些日子,她似乎更加消瘦了,臉上寫滿了疲憊和困苦。
女子先開口道:“你下班了?”
畢夏河微微皺眉,靜靜地看著她。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
“我想了很久,那天他說的那番話……”
畢夏河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鄭楠。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反正,你,”她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又移開了視線,“你自己要當(dāng)心——但也請不要傷害他,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可憐了。”
可憐?畢夏河聽到這個詞,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古昇父女的身影。
他看著她:“所以,他去找過你了,對嗎?”
她沒有正面回答,眉頭緊鎖:“我真的很擔(dān)心,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和你……你們兩個,我……我都不希望有事……”她突然哽咽,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畢夏河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過了一會,他只簡短地說了句:“鄭太太,我想,你應(yīng)該勸他自首?!?p> 程淑梅聽到這句話,露出痛苦的表情,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懂當(dāng)母親的心?!?p> “是的,我不懂,因為我沒有母親?!碑呄暮游⒁活h首,不打算再繼續(xù)這場對話。
他越過她,剛邁出幾步,忽然又停下了。想到豐羽預(yù)見的那個畫面,心中終究有些不安。他背對著她,說:“以后沒什么事的話,就別來找我了?!?p> 說完,他沒有等她回應(yīng),便打算繼續(xù)前行。
她呆立原地,失神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這個孩子,和鄭楠截然不同的性格,鄭楠像火,他像冰。
其實,畢夏河的內(nèi)心并沒有他表面上那樣平靜。自從那天在福利院與這個女人短暫交談后,她的身份,他已能猜知一二。
“我真的很擔(dān)心……他和你……你們兩個,我……我都不希望有事……”
他的腦中還回響著她剛才的話。
從她看他的神態(tài),她說話的語氣,都似乎越來越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正沉浸在思考中,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慘叫:“不要!”
他心中一驚,瞬間警覺地回過身來。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突然了!
一個全身黑衣、戴著口罩的男子,手持長刀正要刺向畢夏河的后背,只是,黑衣男子怎么也沒想到,有人會沖過來為畢夏河擋刀。
擋在畢夏河身前中刀的人正是程淑梅。長刀直刺入她的胸口,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溫?zé)岬难簽R在黑衣人的衣服上。他望著中刀的人,震驚得瞳孔收縮。
畢夏河迅速上前扶住了她。
路人目睹了這一幕,驚恐地尖叫起來,隨即引發(fā)了街上人群的恐慌。
呆滯了片刻后,黑衣男子突然像觸電一樣猛地松開握刀的手:“媽?媽!為什么......不,不可能......”他痛苦地連連搖頭,彷佛要奮力從噩夢中醒來。
“楠楠......”程淑梅臉色蒼白,痛苦地捂著傷口。很快她便支撐不住,身體往下倒,還好畢夏河扶住了她,讓她緩緩坐倒在地。
黑衣人正是程楠。
“楠楠......”聲音微弱。只見程梅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然而呼吸卻越來越困難,最終什么也說不出來。
“媽——”程楠終于回過神來,他跪倒在地,推開畢夏河,將母親抱在自己懷里。他慌張地用空出的一只手捂住母親的傷口,眼看血液不斷涌出,害怕得身體直哆嗦。臉上早已淚水和鼻涕交織,“媽,你怎么樣?為什么,為什么你會在這里?”
震驚得久久無法回神的不止程楠一人。
畢夏河雖然早已聽豐羽預(yù)告過有一個女人會為他擋刀,但當(dāng)這一幕真實發(fā)生時,一切仍然顯得如此不可思議。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穩(wěn)住心神,掏出手機。
“120嗎?”他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撥打了120,警察很快也會到達。
然而鄭楠并沒有逃走的意思。
“媽,你別嚇我,你別有事......”看著漸漸陷入休克狀態(tài)的程梅,程楠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哭得雙肩顫抖,“對不起,對不起……”
畢夏河望著昏迷過去的程梅,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仿佛頭上懸著一把鐵錘,一下一下地敲打著他。
恍惚間,手中握著的手機不慎掉落,滾到一旁。
他愣愣地站著,待反應(yīng)過來要彎腰去撿時,眼前閃過一條纖細(xì)的手臂,手機已被人先一步拾起。
他抬頭,眼前人正是豐羽。
她似乎是急匆匆跑來的,額頭上還掛著細(xì)密的汗珠。
“你沒事吧?”她一臉擔(dān)憂地問,語氣中帶著喘息。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過了許久,才輕輕地?fù)u了搖頭。
她迅速用目光檢查他全身,確認(rèn)他沒有受傷后,才稍微松了口氣。
身后,警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
這場噩夢終于要結(jié)束了。
豐羽警惕地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背對著她、跪在地上守護傷者的鄭楠。眼前的場景與她預(yù)見的一模一樣。地上的血跡令人心驚,躺在血泊中的傷者正是那天她在車?yán)锏犬呄暮訒r見到的中年婦女。她不禁為這個女人的安危感到擔(dān)憂。
唯一讓她感到慶幸的是,他沒有受傷。
警方迅速抵達現(xiàn)場,比救護車更早一步?,F(xiàn)場立刻被封鎖起來,鄭楠已經(jīng)聽到了警笛聲,卻扔抱著他母親,沒有任何逃跑的意圖。
鄭楠在警察試圖上前給他上手銬時,突然激動起來,哀求不要立刻押他走,至少等救護車來了,讓他送母親去醫(yī)院。
畢夏河認(rèn)出了帶隊的警官,想了想,上前為鄭楠說情:“事急從權(quán),現(xiàn)在強行把他押走,如果他反抗可能會傷及他母親,而且他母親傷勢嚴(yán)重,也需要親人陪伴?!?p> 警官接受了他的建議,沒有立即將鄭楠帶走,而是讓一名警員用手銬將自己和鄭楠的空手銬在一起,以防他逃跑。
不久后,救護車到達。
畢夏河沒有隨救護車前往,而是自己開車,與豐羽一同前往醫(yī)院。
程淑梅被推進手術(shù)室的那一刻,警察就將鄭楠帶走了,任其跪地哀求也無濟于事。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畢夏河在一旁配合警方做筆錄,沒有再去看鄭楠一眼。
醫(yī)院里彌漫的藥水味讓他想起了養(yǎng)父畢允森病逝前在醫(yī)院的日子,養(yǎng)父厭倦醫(yī)院的味道,總說要出院:“夏河,帶我回家?!?p> 在養(yǎng)父去世前一個月,畢夏河不顧醫(yī)生的勸阻,把養(yǎng)父接回了家。
想起養(yǎng)父,畢夏河覺得胸口發(fā)堵。
做完筆錄后,他離開了人群,到醫(yī)院外的草坪上等待——她的手術(shù)需要幾個小時,他不能就這樣離開。
“原來你在這里?!?p> 畢夏河回頭,看見豐羽,有些意外。方才做筆錄時沒看到她,以為她已經(jīng)回去了。
豐羽微笑著主動解釋:“我手機沒電了,剛剛?cè)フ业胤匠潆?。還有——”她停頓了一下,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畢夏河輕輕搖了搖頭。
“那我?guī)湍闱逑匆幌掳??”她柔聲說道,指向他手臂和衣服上沾染的血跡,示意他跟她一起去旁邊的下水道位置。
他沒有拒絕,順從地跟著她走到下水道旁。
豐羽取出紙巾,沾濕了礦泉水,細(xì)心地幫他擦拭身上的血跡。
他凝視著那些血跡,沉默了許久。
“我給萬萬打過電話了,他說一會給你送件干凈的衣服過來?!?p> “嗯?!?p> 豐羽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鄭太太她為你擋刀......你跟她......”她不確定該不該問下去?;叵肫鹬澳莻€女人在畢夏河咨詢室樓外徘徊的神情,以及畢夏河現(xiàn)在異常復(fù)雜的情緒,她直覺感到,他和這個女人之間應(yīng)該有某種特別的聯(lián)系。
“如果我沒猜錯,她應(yīng)該是我的生母?!碑呄暮悠届o地說,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豐羽震驚地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