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走的那天,我還在深山里給阿婆采藥。
當(dāng)我看見峭壁邊那株罕見的枯青鈴,難掩激動,心想阿婆的病有治了。
我提了提身后的小竹簍,腳穩(wěn)穩(wěn)踩上旁邊的石頭,小心翼翼地攀爬著。
還差一點,我的小鋤頭就能夠到了。
我望了望四周,沒有能再往上落腳的地方,于是我踮起了腳,努力地嘗試著。
可總是差那么一小段距離,我不死心,不愿意放棄能治好阿婆的機會,看著腰間的短劍,做了決定。
我用了吃奶的勁兒才將短劍嵌進了巖壁的細縫兒,我左腳輕踩上去試了試,感覺挺緊實的,再仰頭瞧著近在咫尺的枯青鈴,深呼一口氣,踩了上去。
還好我不重。
我抓緊時間用小鋤頭仔細地順著枯青鈴的根系刨著。終于,枯青鈴被我完完整整地采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我蹦蹦跳跳,像只撒了歡的小兔子,反手摸了摸竹簍里的枯青鈴,連隨風(fēng)飄起的發(fā)絲都是快樂的。
到了家門口,我止了步子。
門是開著的,屋外還停了好幾輛寶馬雕車,和這破破爛爛的小木屋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預(yù)感,趕緊跑進屋里:“阿婆,小霜回來了,你猜小霜今天采著什么呢?”
若是往日,阿婆早就回著:“小霜回來啦!”
我慌了,來不及放下竹簍,闖進了屋。
只見阿婆的床兩邊站了兩排侍衛(wèi),還有一錦緞男人正襟危坐在一把梨花木椅上,那就是我的父親,在我的世界里像死了一樣的父親。
我當(dāng)作看不見他們,徑直走到床邊。
旁邊的侍衛(wèi)準(zhǔn)備伸手攔我,椅子上那位搖了搖頭。
床上的阿婆嘴唇烏紫,面色僵白,微微鎖住的眉頭下,那雙慈祥的眼睛緊閉著。
我輕輕推了推阿婆的手:“阿婆,小霜回來了,你快別睡了,小霜餓了……”
阿婆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我知道,知道阿婆走了,走的時候都還在擔(dān)心我。
那雙冷冰冰的手再也不能牽著我了。
我低下了頭,握著阿婆的手,沉默著,沒有淚水,心里頓頓的。
過了好久,我抬起頭,望向高高在上的那人,語氣平靜:“你干的?”
那人也倒是不惱我沒規(guī)矩,濃眉上挑,吹了吹手中的熱茶,淺抿了一口:“不是?!?p> 我自是不信的,阿婆雖近年身子不好,用藥也不見好轉(zhuǎn),但還是能陪我再過幾個春的。
我站了起來,舉起鋤頭對著他,語氣堅定:“你干的!”
他將茶杯遞給隨從,一掌重重拍在椅子上,眼射寒光:“是又如何?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我像一頭暴怒的小野獸,發(fā)了瘋般拿起鋤頭砍向那個害了我阿婆,又自詡我父親的禽獸。
可我怎能敵過訓(xùn)練有素,武藝高超的侍衛(wèi)呢?鋤頭還沒碰到那人,我就被擒住了。
我不服輸?shù)貟暝?,發(fā)出低沉的嘶吼,雙目通紅。
“我來是帶你回宰相府的,這老婦不讓??晌蚁胍臇|西,怎會得不到呢?”
他像一個沒有心的惡魔,繼續(xù)說著:“我對她說,我?guī)慊厝ナ且驗榛实巯轮?,將宰相府嫡小姐指給了戰(zhàn)無玥那個殘廢又殘暴的將軍,我不忍珠兒嫁給這么個人,剛好為父還有你這么個好女兒,替父排憂解難?!?p> 沒錯,我原來才是宰相府的嫡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