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個塌了小半間耳房的草屋。
莫凡穿著一身破爛麻衣,躺在塌了的那屋子里,抱著一個牌位,上書莫大龍三個字。
“爹,兒將自己賣給了乾元宗,換了丹藥和十兩銀子,兒將丹藥與娘治了病,并留了娘五兩銀子安生;繼父這人雖然很是虐待我,但到底沒讓我餓死,也沒因我長的好看就將我賣做男娼,這恩我記得,我也與他留了二兩;剩下三兩,說起來爹也別笑話兒,兒將二兩留給青哥兒........”
莫凡從小失孤,親娘改嫁后子女又多,顧他不來,明明也算是一大家子,但他卻一直孤零零的一個人,尋常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心中有想法了,莫凡要么抱著他爹的牌位自說自話一番,要么就是對著鐘不言人言牛語一通。
“青哥兒是頭極通人性的牛,我與他說話,他時不時的會哞哞地回應(yīng)兒,有時兒傷心了,青哥兒甚至還會舔兒臉蛋,安慰兒,所以兒一直將青哥當(dāng)哥哥看。昨日兒已經(jīng)給了王大財主二兩銀子,他也答應(yīng)兒送青哥兒一個安詳晚年,只要青哥兒有口氣在,他就不會動青哥兒。”
草房另一頭,莫凡的親娘繼父也沒睡著,他繼父是個矮小精壯的,此刻扒拉著煙斗,看著手上的碎銀子,吐出一圈白煙,眼中微紅:
“早知道這娃兒這般明白事理,我平時里就不該下那么狠的手?!?p> 女人聽言有些失神,看著窗外黑夜將退,初陽將升,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卻什么也沒說,只低聲嗚嗚起來:
“凡啊!娘對不住你,娘對不住你!娘用你換了藥!換了藥!”
哭了幾句,初陽已升,莫凡屋子里傳來開門的聲音,女人知道這是兒子將走,一時內(nèi)心愧疚涌現(xiàn),再也忍不住,忽的就放聲大哭了出來。
莫凡走了不過幾步,聽到女人哭聲,忍不住一回頭,只見初陽下,主屋一半在光,一半在暗,門已全開,幾個細(xì)不伶仃的小蘿卜頭從門框中探出頭來,具是眼神懵懂不舍的看著自己。
到底是一母所出的兄長,幾個小家伙心中難受,一時又聽到母親哭聲,受了感染,也不是是誰起的頭,一個個都哭了出來。
最后還是漢子走了過來,一把趕走幾個小家伙,看著莫凡,嘴張了張,無聲動了動,從口型上來看,說的是: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大家的。
不知怎么,莫凡見了此情此景,一個沒忍住,落下淚,對著主屋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行完禮后就逃似的跑開了。
胡七娘用隱身術(shù)罩著自己和鐘不言,看到這一幕,她哼哼了兩聲:
“倭經(jīng)常在村子里汪,見過那狼人打他,可熊了,棍子都打壞了幾根,哼!就這樣干嘛還要給他磕頭,又不是他親疊,要倭,等倭修得一身本靈,倭肯定要打回去的?!?p> 鐘不言布置可否: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也有每個人自己的路,你的想法我也不做過多評價,只是........”
看著少年孤獨的身影,鐘不言嘆了口氣:
“他是個好的,心性純良,我不忍他受人磋磨,其他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我就是一頭水牛罷了,我只知道,他與我好,我自然也要與他好,我有能力幫一把就肯定要幫一把的?!?p> 鐘不言說著,沒好氣的顛了顛他背上的胡七娘:
“別看戲了,你不是一個勁的要和我游歷紅塵嗎,速速完事吧?!?p> “好了好了,倭知道了,牛獅虎?!?p> 一提到游歷,胡七娘渾身來勁,忙不迭地叼著狐參果就躥到莫凡面前,一把將狐參果遞了上去,努力放慢說話速度:
“叫莫凡是吧?喏,這是狐參果,青牛師傅怕你在宗門里面受人欺負(fù),特為你求來的?!?p> 莫凡眼見一個狐貍對自己開口說話,頓時嚇了一跳,不過他見識過仙家手段,對妖怪的接受程度也有所提高,勉強鎮(zhèn)定下來,白著一張臉問道:
“青牛師傅?”
“對!就是你家青哥兒?!?p> “啊?青哥兒?你和青哥兒認(rèn)識?他不是一頭水牛嗎?他也是妖怪?”
“我認(rèn)得你家青哥兒,它不僅是一個妖怪,還是我的老師哩!”
“老師?”
“是的,他教........咳咳!”意識到自己剛剛要揭了青牛師傅的老底,胡七娘立刻打住,“你問那么多干嘛,別磨磨唧唧的了,這東西你快吃下去!”
莫凡這才注意到胡七娘遞過來的是一棵狐貍形狀的人參,眼下正放出一團迷蒙靈光,隔著一人多的距離依舊散出一股清香,還沒吃下,光是聞著味就通體一陣舒坦,不用想也知道是個好寶貝。
莫凡見了寶物,第一想到的卻是鐘不言,連忙拒絕起來:
“這東西我不吃,我就一個雜靈根,吸收不了多少靈氣,與我吃了也是浪費,不如給青哥兒吧,他更需要這寶貝。”
胡七娘見莫凡情真意切,不免高看他一眼,可她等著和鐘不言一起游歷,早就不耐煩了,此刻哪里想和莫凡多啰嗦:
“別廢話了,這東西只對人和狐貍有用,是你家青哥兒舍了老臉和我家姥姥求來的,你不吃可就白白浪費了他一番心意?!?p> “我也老實與你交代了,這狐參果服下,約莫是能覺醒一處名器,得到個什么水簾洞、擎天柱之類的體質(zhì),屆時再配合雙修功法,修行起來,速度也不差那些個所謂頂級靈根多少。看在你這么為青牛師傅著想的面子上,你吃下這果,我再傳你一門一夜九御的秘術(shù)!”
莫凡還小,還不知道胡七娘口中這些槽糕的虎狼之詞,一聽這果是青哥兒為自己求來的,只能自己服用,他就淚光點點,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好一會兒,他才嗚咽一聲,吞下狐參果,不消片刻,就腦袋一空,進入一個玄之又玄的狀態(tài)。
鐘不言這時從胡七娘的隱身術(shù)中走出,看著莫凡,悠悠嘆了口氣:
“各人有命,凡小子,我也就能幫你到這了,若是有緣,下次我們再見時分,希望你依舊還能是這般純良心思?!?p> 語畢,鐘不言馱著胡七娘,一牛一狐往林子中一鉆,就這么晃悠悠地消失在了這鄉(xiāng)間小路上。
及至一炷香時間,莫凡醒了。
此時他腦中多出一門神異秘法,體內(nèi)又有一股玄妙靈氣在他丹田處盤桓,他就是再愣也知道自己得了一樁大機緣,一時間,他不由想起和鐘不言相處種種,眼淚不覺就流了下來,哭的兇了,啞著嗓子,上氣不接下氣喊道:
“他們都說我有爹生沒爹養(yǎng),是個多余的.......嗚嗚.......終究還是有人關(guān)心我的.......爹,你在天上看看........終究還是有人關(guān)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