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時陳鄭氏跑了出來,打斷了眾人的絮叨,對花娘夫家報喜道:
“多虧佛祖保佑,是個帶把的,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這話一出,周家一家當(dāng)即大喜,也顧不得什么男人不能進(jìn)產(chǎn)房的規(guī)矩,花娘公爹立刻走到里屋,抱起嬰兒,笑的眉不是眉,眼不是眼:
“我老周家有后了!”
“我老周家有后了!”
“我老周家有后了!”
花娘丈夫隨后跟上,看了一眼花娘,略說了幾句話后,就忙不迭的去看自家兒子,有心想抱一抱,可他爹硬是不松手,他也沒法子。
周常氏是周家人中最后進(jìn)去的,她一面很高興:
她家終于有后了,這下那些嚼舌根的再也不能嘲笑她沒有孫子了。
一面又很不高興:
這個孫子是那個很不討她喜歡的花娘生的,這下她再也不能拿這件事情說花娘了,甚至花娘還能因著生兒子的功勞,搶一搶她的風(fēng)頭!
因?yàn)橛羞@復(fù)雜的心里,她就不陰不陽地道:
“這有什么,替我周家開枝散葉也是她應(yīng)該做的,值得高興么!再說了........”
“也是我孝感神佛,神佛這才讓我孫子托生到她肚子里,可是我的功勞哩!沒聽到縣官老爺親口表彰我孝順了嗎?”
王趙氏聽到周常氏的話,只當(dāng)放屁,現(xiàn)在她心里那股害怕的余勁還沒散,她拉著花娘的手捂在胸口,說話顫顫抖抖的:
“花娘,你這胎實(shí)在兇險,我都不敢想,如果你哥跑慢一點(diǎn),如果你王家大伯摳搜一點(diǎn),如果青牛老爺冷情一點(diǎn),你今天會是個什么結(jié)果.......”
“自家就不說了,你實(shí)是應(yīng)該謝謝你王家大伯和青牛老爺!”
花娘這會兒精神還好,聽了親娘的話,看了一圈,冷不丁見到王栓子滿頭滿臉的血,嚇了一跳,想要起身去扶他,卻被王趙氏攔住了。
當(dāng)下花娘問向王栓子:
“哥,這是怎么了?竟是流了這么多血!可是為了妹妹我的事情?”
王栓子也不如實(shí)回答,扯了個謊,道:
“路上跑的急,不小心摔的。”
花娘不是個笨的,看到哥哥頭上的傷全在額前,還真真好是中間,怎么看也不像是摔著的。
倒像是磕頭磕破的。
她心中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經(jīng)過,一時間,花娘是嘴里有苦說不出,心中有痛講不得,只一味哭了起來。
周常氏見花娘哭了,有心要在眾人面前落一下花娘面子,免得花娘日后仗著生了兒子,就作威作福,騎到她頭上來。
“哭什么哭,這大喜的日子,快別哭了,像嚎喪似的?!?p> 說完,周常氏又心系著剛才被王趙氏打了一巴掌的事情,就對著王栓子嫌棄道:
“花娘她哥,你也是做舅舅的人了,做事哪能這么沒輕沒重的,還跑摔著了!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你還不快出去洗洗,沒得過了我寶貝金孫的病氣?!?p> 那語氣極像是對一條狗說話。
王趙氏哪里肯忍下這口惡氣!
自家又是跪下求人,又是欠了大人情,這才換得花娘母子平安,為他老周家生下香火。
末了,他周常氏輕飄飄一句話,說她是孝婦,就將功勞按到她頭上。
就這還不能夠,她竟是嫌棄起了自家兒子!
當(dāng)即王趙氏指著周常氏罵道:
“你倒是會說風(fēng)涼話,要不是我家兒子請了青牛老爺寶鈴過來,哪里會有今天圓滿結(jié)果!”
周常氏也不甘示弱,回道:
“我沒算之前那巴掌的賬,你這倒得意上了?是我喊他去請的嗎?他自己要請的,關(guān)我什么事情!再說,這哥哥照顧自己妹子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也值得拿這種事情說項(xiàng)!”
王錢氏眼見自家弟妹被罵,立刻就加入了罵局:
“呵,你是個刁鉆不受娘家待見的,還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想吃個東西拿錢去娘家買,你娘家人都不賣你。呸!這周遭誰不知道,你周常氏是個眼紅自家兒媳的,也不嫌害臊!”
周常氏被說中心事,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羞愧難當(dāng),立刻就要發(fā)作。
還是花娘公爹站了出來,唬了周常氏一句,接著就對王趙氏作了揖,告了罪,態(tài)度放的很低:
“是我家的不是,親家母莫怪莫怪?!?p> 說完,他就吩咐自家兒子趕快帶王栓子去梳洗。
到底花娘是在他周家過活,這周家當(dāng)家的當(dāng)著眾人的面道歉,已是給足了王家人面子。
王家人也不好做的太過。
王趙氏也就順勢下了坡,不再糾纏這事。
事情本來到了這里也要結(jié)束,偏生周常氏今日吃了一巴掌,還被當(dāng)家男人當(dāng)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面訓(xùn)斥,心里很不痛快,一時鉆了牛角尖,如著了魔一般,非要爭一口氣。
她紅著眼盯著自己夫君:
“什么我家的不是?今兒你們讓我端茶倒水,讓我跑進(jìn)跑出,我是沒做還是怎么了?我尋思著,我也沒做錯什么?。〔贿^說了幾句話,竟是這么礙著你們父子倆的眼,非要當(dāng)面落我的臉子?我可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的吶!”
越說越傷心,周常氏把火撒到了花娘夫君身上,指著他,喝道:
“跪下!”
花娘丈夫是個愚孝的,聽言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他也是風(fēng)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
當(dāng)即哭了出來:
“娘,今天大喜的日子,莫鬧了!”
這話把周常氏氣了個倒仰,指著自家兒子,連說三個好字:
“好!好!好!”
“我鬧?我鬧!”
“我把你拉扯這么大,沒想到你是個有了娘子就不要親娘的!我還沒死呢!這家就沒了我的地位了!”
“我話放在這兒,她花娘娘家今天沖撞了我,今兒她們不與我道歉.........”
“有我就沒她花娘,有她花娘就沒我!”
說完,她就指著花娘并她丈夫:
“你們倆選吧,是道歉,還是要我離了這個家?!?p> 說是讓他們小夫妻倆選,但若是擔(dān)上逼走婆母娘親的不孝惡名,他小夫妻倆這輩子可就毀了。
這哪里是選擇,分明是拿著孝道的名義硬是要花娘低這個頭。
順帶著,打量著花娘娘家愛女,周常氏這也是要王家服她的軟。
鬧到這個地步,是誰也沒想到。
但花娘卻好似早就料到這天一樣,她忽的笑了起來:
“一邊是我娘家,一邊是我夫家,我哪里有的選!”
說完,也不知她一個產(chǎn)婦哪里來的力氣,一把從床頭跳了起來,向墻角就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