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山中老猿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注意，讓我看看?！?p>　　樓近辰連忙道歉安慰道，并蹲下來說道：“讓我看看?！?p>　　也許是在自己熟悉的山中，在自己的家旁邊，所以它沒有那么的害怕，小刺猬將頭抬起來，她真的很想別人能夠認(rèn)得自己，不想聽到說‘你們長的都一樣’的話。

　　“是有一顆紅痣，挺漂亮的?！睒墙诫S口說著，一只小刺猬臉上長了一點紅斑，至于漂不漂亮，對于樓近辰來說又哪里分得清楚呢。

　　小刺猬聽了后，原本的委屈竟是瞬間潰散了，化著一股暖流，滋潤著心靈，看著樓近辰蹲下來的身體和那張臉，不由的想：“他的臉好大啊，他的嘴唇和下巴上也長刺了啊。”

　　樓近辰其實真正在看的卻是它的眼睛，他記得當(dāng)時這只小刺猬的眼睛是瞎了一只的，心有疑惑，自然是第一時間先問一問了。

　　“我記得你的一只眼睛好像是受傷了吧？”樓近辰問道。

　　白小刺聽了之后，原本就已經(jīng)不再委屈的心，瞬間就高興起來了，想著：“他果然還記得我?！?p>　　當(dāng)下便快速的說道：“是三姨治好我了，我三姨的醫(yī)術(shù)，在千窟山和群魚山中都是最厲害的?！?p>　　“原來，三姨還是一位大夫?！睒墙秸f道。

　　“不敢不敢，略懂一二?！比贪兹瘫M量的讓自己矜持一些。

　　“唔！”樓近辰站起身來，他心中高興，陽光明媚，無意間來到這群魚山中，卻能夠遇上熟人，這是值得高興的事。

　　“你們有吃的嗎？”樓近辰很自然的問道，就像是來到了老朋友的家中。

　　白小刺和白三刺同樣的很高興，因為他們準(zhǔn)備了一晚上。

　　白小刺更是快速的說道：“我給你摘了很多果子，快過來?！?p>　　它一邊說著，一邊跑到一株大樹下，樹下有幾塊平整的石頭，旁邊還有泉水流淌。

　　“你看，這些果子，都是我和三姨摘的，你快吃吧?！卑仔〈陶驹谀且欢迅鞣N顏色的果子前，有些果子大如拳頭，有些小的則如指甲般小，還都帶著露水葉莖在上面。

　　樓近辰也沒有客氣，當(dāng)下便將劍往邊上一放，然后就吃起來。

　　青果微酸，卻很脆爽。

　　紅果軟甜，入口即化。

　　黃果清香，竟是有些吃肉的感覺。

　　黑果竟有一絲的咸味，這讓樓近辰有些難以接受，但還是勉強吃了幾個。

　　“這個葉子也好吃?！卑仔〈掏扑]著。

　　樓近辰從善如流，本著什么都嘗試一下的心情，吃下一片葉子，一股腥臭涌出，連忙‘呸呸呸’的吐出來，說道：“這什么啊？”

　　小刺猬有些沮喪的耷拉著頭，說道：“有很多仙家也不喜歡，我以為你會喜歡，沒想到你也不喜歡。”

　　“你喜歡吃這個？”樓近辰問道。

　　“嗯嗯。”小刺猬連連點頭。

　　“唔，吃了這個口氣會變臭吧。”樓近辰說道。

　　“啊，會變成臭臭的嗎？”小刺猬擔(dān)心道。

　　旁邊的三姨白三刺這才插話道：“這個葉子是一種可以治腹痛的藥草，如果吃壞了東西，肚子痛就可以吃這個，能解毒?！?p>　　“哦，那看來還是有用的，不過，我可不吃?！睒墙接诌B忙吃了幾個青脆的青果，這才緩過來，又看到旁邊還有一個瓷瓶裝著的東西，問道：“這里是什么？”

　　“這里面是蜂蜜，我在天快亮的時候，趁那些傻黃蜂出去采花蜜時偷的，你快嘗嘗，可好吃了。”說著它竟是伸出小粉舌頭舔了舔嘴巴。

　　樓近辰拿起那并不大的小瓷瓶，仰頭喝了一口，果然很甜，甜得割喉。樓近辰不是很喜歡，但是看到小刺猬饞兮兮的樣子，便蹲下將瓶子遞到它的面前，說道：“很甜，你喝吧?！?p>　　小刺猬聞著那香味，便什么也不想了，張嘴便去接，它喝過很多回了，但是這一次，它卻覺得格外的香甜一些。

　　“哈哈，這蜂蜜，你自己吃吧?！睒墙綄⑵孔臃呕厝?。

　　這才開始打量起四周的環(huán)境來，問道：“你們的洞府在哪里??？”

　　于是兩只刺猬帶著樓近辰來到它們的白巖洞，樓近辰看到的則是一個他根本就進不去的洞穴。

　　白巖洞處于一塊巨大的白色巖石下，而這塊石頭又在一株大樹下，周圍光潔，還看得到有三三兩兩的白仙，在看到樓近辰時，它們都躲了起來偷偷的看著。

　　樓近辰進不去那白巖洞，只能是在周圍左看看右看看。

　　那三姨向他解釋著，因為白仙受到了黃仙的偷襲，白仙大多數(shù)的地盤，都被黃仙請來的一支猿族給占據(jù)了，所以剩余的白仙都退到這附近生活了。

　　“我聽說你們的姥姥被黃仙抓住了，現(xiàn)在還沒有救出來嗎？”樓近辰問道。

　　三姨白三刺愁苦的搖頭，說道：“沒有，我們也請了柳仙一族的人去說和，但是黃仙的族長仍然不放我們的族老?！?p>　　“什么理由？”樓近辰問道。

　　三姨遲疑著，樓近辰隨即恍然道：“它們是將黃仙在火靈觀的死傷，都算到你們頭上了吧?！?p>　　三姨憂心的答著：“嗯，正是這樣?！?p>　　“那群黃仙住哪里，你帶我去?！睒墙街苯诱f道：“我也正好有一筆賬要跟它算算呢?！?p>　　三姨心中高興樓近辰幫白仙們要回族老，但是卻又怕樓近辰不是對手，要知道，黃仙們身邊還有一群黑猿呢，那些黑猿個個陰沉沉，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可怕極了。

　　這也是為什么黃仙即使是損失慘重，也沒有哪家敢去找黃仙麻煩的原因。

　　“道長，黃仙或許于道長來說不算什么，但是它們有猿族在側(cè)，恐怕難善了。”三姨認(rèn)真的說道。

　　“正要會一會?！睒墙揭慌难g的劍，豪氣的說道。

　　三姨看了一眼身后跟著的，有些暈乎乎的吃著蜂蜜的白小刺，最終還是說道：“那我讓族人去向黃族下帖子?！?p>　　樓近辰倒沒想到這山中還有這些講究，卻也從善如流，沒有要別人必須遵從于自己現(xiàn)在的興致，就非要現(xiàn)在去。

　　“那你們安排吧，正好，此地風(fēng)景甚好，我再去那湖邊看看吧。”樓近辰說著，便又朝那碧眼湖而去。

　　信步而走，白巖洞本就離這碧眼湖不遠，白天在陽光下看這湖，只見湖面翠綠，周圍的山峰同樣的碧綠，山影及湖邊樹影倒影在湖中，不知道是湖中翠色染碧了這山，還是這山浸翠了湖水。

　　一陣風(fēng)吹來，一頭亂發(fā)飛揚，樓近辰卻心曠神怡，若非親眼所見，世間竟真有如此冷翠的湖水，如一只冷漠的眼睛，凝視著天空，要將天空中的星辰太陽都倒映入眼中，埋葬于無盡深邃的湖水里。

　　湖水與山之間，有溪流和山渠相連，林木深深。

　　遠遠看到似乎有一個人，正坐在一處樹蔭下垂釣。

　　居然會有人在這里垂釣？定非凡人，本著多認(rèn)識一個人，多交一個朋友的想法，樓近辰走了過來，走得近了，才看清楚，那居然不是人，而是一個穿著灰色衣袍的老猿。

　　他醒悟過來，這應(yīng)該就是新遷入這群魚山之中的那一支黑猿族群。

　　樓近辰有些驚訝于對方居然會釣魚，捕魚很正常，但是垂釣在樓近辰看來，已經(jīng)不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上升到了某種精神的追求了。

　　那說明，這黑猿的智慧已經(jīng)達到了一定的高度了。

　　樓近辰走過去，對方轉(zhuǎn)過頭來，那深陷的眼窩，黑幽幽的臉，以及那暴突的牙床，讓樓近辰感受到一股兇戾撲面而來。

　　不過，樓近辰卻從他的眼睛之中，看到了有層次的思索。

　　樓近辰并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對于智慧生命，盡管是異類，他也并沒有過多的厭惡或者看不起，但是心中的警惕卻已經(jīng)提到了最高，畢竟這是真正的非我族類。

　　樓近辰走到樹蔭邊，兩手交合，像是對待一個長者一樣的行了一個禮，說道：“火靈觀樓近辰，見過猿先生?！?p>　　他沒有進樹蔭處，因為在他看來，此時的樹蔭就相當(dāng)于對方的領(lǐng)地，這當(dāng)然只是從意識上的認(rèn)定，而先生，在人類之中，向來都是尊稱，凡事先禮總是沒錯的，再不濟，腰間有劍。

　　這個看上去上了年紀(jì)，生了智慧的老猿在聽到樓近辰報名之后，站了起來，說道：“原來樓道長入山了，在下袁松，不過山中一老猿，豈敢稱先生?！?p>　　樓近辰聽他說話，竟是有著深刻的人類對答烙印，心想這老猿必定在人世之間生活過許多年，即使是沒有，也一定曾經(jīng)長期的接觸人類，并且是接觸的那種有學(xué)識者，而這個世上，有學(xué)識往往代表著有修行。

　　“我聽說袁先生從他處遷居于此，不知袁先生出身于何處寶地？”樓近辰問道。

　　這老猿卻并沒有如樓近辰所愿的回答，而是反問道：“不知樓道長此番入山，所謂何事？”

　　樓近辰本是隨口一問，因為對方即使是說了，樓近辰也不會知道那個地方。

　　但是對方不愿意說，樓近辰反倒是起了心思，說道：“火靈觀立觀是得了府君批文，縣君支持的道觀，觀雖小，卻有巡查山河之責(zé)，前番群魚山中仙家爭斗，擾亂地方，此番進山，正想問個明白?！?p>　　樓近辰所說的那個巡查山河之責(zé)確實是有，因為他的道觀都是縣君派人建的，又得批文，平日里每月也會得到縣衙的供奉米糧，所以縣中出現(xiàn)一些事解決不了的事，便也會請去幫忙。

　　至于立觀于城外，巡查山河，很多道觀其實根本就沒有當(dāng)回事，在外面本就有各種危險，為了自保也要自己處理，有些人則是會去主動巡查山河，獲得名聲，比如青蘿谷在這一帶便有著不小的名聲。

　　而火靈觀新立，觀主也不愿意走動，其他的人大多也沒將這樣的權(quán)力當(dāng)回事，因為巡查說到底還是需要自身實力的。

　　樓近辰當(dāng)然也沒有在乎這個權(quán)力，但是既然已經(jīng)來了，話說到這個點了，那自然就擺一擺身份了。

　　老猿目光閃爍，看著樓近辰。

　　樓近辰本是垂于兩側(cè)的手，劍插在腰間，這時卻不經(jīng)意間將右手收于腰間，離劍柄極近，心中不由的也緊張了起來，暗想：“這老猿不會真有什么不干凈的來頭吧？我只是隨便一問，難道它還想殺人滅口？”

　　雙方目光交匯，意識碰撞，樓近辰?jīng)]有流露出絲毫的怯意，而老猿的那一股侵略之念，也被樓近辰擋在外面。

　　“在下出生之地已經(jīng)不記得了，自記事以來，便在秋蟬學(xué)宮，生了些靈彗之后，便奉命看護丹房，蒙宮內(nèi)先生開恩，放我歸山尋得族親，正蒙族親生活之地遇了火災(zāi)被焚毀，所以遷來此處，并非有意奪取白仙的居所?！?p>　　顯然，他也知道，黃仙趕山而出，卻大敗而歸的事，所敗之人就是面前的這個年輕劍客。

　　“哦，了然，我想袁先生只是適逢其會，不過，我聽說黃仙族長還扣著白仙的族老，不知袁先生可愿意去說和？”樓近辰說道，如果能夠順利的解決這事，樓近辰也不想多生事端。

　　老猿沉吟了一剎，說道：“我們黑猿愿與鄰為友，大家和睦相處，不愿意大家廝殺，但我們一族初來乍到，勢淡言輕，就不參與各仙家之間的恩怨了，告辭！”

　　老猿說完，竟是轉(zhuǎn)身離開，樓近辰微皺著眉，追說道：“袁先生本已在局中，恐怕無法置身事外吧?！?p>　　那老猿卻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樓近辰看著它轉(zhuǎn)入山林之中，林葉聲如濤，濤聲如怒，仿佛蘊藏著無邊的心事。

　　樓近辰來到了碧眼湖的消息，在山林濤聲之中傳開了。

　　他則坐在剛剛老猿坐過的地方，拿起老猿沒有拿走的魚桿靜靜的垂釣。

　　看著那蘆葦做的浮標(biāo)，一動不動。

　　這竟是一個極佳的避風(fēng)湖彎。

　　風(fēng)動，樹葉動，湖面其他的地方波光起伏，然而這一處卻安靜無比，浮標(biāo)紋絲不動，一些黃葉落在了這一角的湖面上，天氣原來早已入了秋，向冬而去。

　　樓近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原本仍然有些躁動的心，竟是慢慢的平靜下來，如這一角湖水，外面林濤如怒，湖面波光涌動，這里卻緊守一角清靜。

　　兩只刺猬來到樓近辰的身后，看到這一幕沒有開口，它們不敢打擾，在它們的眼中，這一刻的樓近辰與這一片山和湖融為了一體。

　　直到樓近辰自己主動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說道：“好舒服，比睡了一個大覺還舒服?！?p>　　“？？？”兩只刺猬不明白他這是為什么有這樣的感嘆，你不是就坐在那里睡覺嗎？

　　緊接著，它們又將送帖給黃仙那邊的結(jié)果告訴樓近辰。

　　“那黃仙族長說，要救回姥姥，就晚上來場斗法，我們?nèi)羰莿倭耍瑒t還回我們的姥姥，我們?nèi)羰菙×?，則我們就要永遠的離開這群魚山?！比贪兹坛羁嗟恼f道。

　　“山中事，還是需要劍來解決啊?！睒墙礁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