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
烏云給這個落寞的世界增添了一分陰霾。
寂靜。
在大雨中,那些身穿黑色服飾的人們無聲佇立著。
每個人都將悲傷掛在臉上。
這是一場葬禮。
因為死者為人類做出過巨大貢獻,而破格允許的葬禮。
由于資源的短缺,只有那些足夠偉大的人類在死后才能埋葬在墓園,受人供奉。
而其他普通人,他們的尸體會經(jīng)過特殊加工,分解成任何能夠被用上的物質,一大桶水,鐵片,有機油脂,和一枚鈣片,甚至包括維生素和蛋白質、糖類,核酸、激素等一切能夠被循環(huán)利用的東西。
庇護城市中,人體本身便是極為珍貴的資源。
葬禮結束后,盡管大雨傾盆,余昭仍站在老東西的墓前,久久不愿離開。
情報出現(xiàn)紕漏,那是人類無法解決的降臨事件,第四只創(chuàng)世級虛怪從陰影界降臨。
小隊幾乎全滅,最后關頭老東西放棄了自己,為余昭爭取到一絲生存的希望。
調(diào)查局整個第四小隊,只有一人活著回來,剩下的都是尸體。
余昭的手中握著老東西喝酒的金屬小壺,破舊斑駁,帶著沖刷不掉的血腥味,這是老東西生命最后時刻交給他的。
“孩子,你不必感到自責?!?p> 一道熟悉的蒼老聲音從背后傳來,讓余昭從回憶中抽離。
轉身。
“師娘,妹妹,我沒事。”
余昭擠出一個微笑。
在他面前有兩個女人,一個白發(fā)蒼蒼地老太太坐在輪椅上,背后一個年輕少女推著她前行。
“孩子,事情的經(jīng)過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們遇到了創(chuàng)世級虛怪,能有人活下來本就是個奇跡。”老人拉起余昭的手,安慰他。
感受著粗糙手章傳來的溫度,余昭再也繃不住了。
“可我本有機會救下他的?!?p> 淚水和悲傷止不住地從余昭內(nèi)心噴涌。
深深地無力和自責,令他跪倒在老人面前,低著頭似乎在懇求對方的原諒。
余昭是個孤兒,是被老東西和這位老太太養(yǎng)大的,他們將自己視作親生兒女。
然而在老東西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卻沒能救下他。
老人身后的少女開口說道:“哥,其實我父親很久前便得了絕癥,醫(yī)生說沒有多少時間了,他一直不讓我們告訴你。即便你沒有救他……”
聽到這話,余昭愣住了。
他驚愕地望著自己的師娘。
“這不可能,師父看起來明明健康得很?!?p> 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師娘嘆了口氣,沉重地點了點頭。
她說道:“孩子,你師父臨走前給你留了一些東西。里面有他托付給你的話?!?p> 接著,一把古樸的鑰匙被放在余昭的手中。
……
這一天曾經(jīng)的最強調(diào)查員死去了,余昭作為從創(chuàng)世級虛怪手中活下來調(diào)查員被冠以新一任的“最強”。
離開墓地,近乎是狂奔著,余昭趕回了家。
他從來沒聽老東西說過家里還有一間密室……
你都要死了,為什么還外出執(zhí)行任務!
狂奔中,余昭遲到地反應過來,憑借老東西的身手,不可能會在那種情況下就發(fā)起求救,在以往他完全能夠獨自解決。而且匯合后對抗創(chuàng)世級虛怪時,老東西的動作有多次變形。
為什么!
為什么自己沒能察覺出這點呢!
悔恨!
此刻,余昭的腦海中滿是悔恨!
回到家中,按照師母的指示,余昭找到了那個隱藏的空間。
盡管喘著粗氣,嗓子干渴到出血,他還是迫不及待地將鑰匙插入隱藏的門洞,旋轉。
咔噠。
隱藏的門被打開了。
因空氣流動而卷起的積塵撲面而來,涌進鼻腔,灌進了咽喉。
咳咳!
帶著劇烈的咳嗽,余昭進入密室。
打開燈,能夠看到這里堆滿了資料、書籍和筆記本,如一座座小山般震撼。
從封面和紙張的泛黃狀態(tài)就能看出,這些資料的跨度十分久遠,近到今年剛剛發(fā)售的新書,遠的有上百年歷史。
而且涵蓋的內(nèi)容多種多樣,不止人文歷史,還有十分專業(yè)的科學研究,甚至還有遠古時代的煉金咒語。
老東西都是從哪兒收集到的這些東西?而且他收集這些東西的意義何在?
往前走幾步,穿過一個高聳的書山后,一張干凈的書桌突兀地出現(xiàn)在余昭面前。
這張桌子上沒有擺著任何書籍和筆記,只有一封信。
老東西留給余昭的信。
迫不及待地把信撕開,余昭展開信紙瀏覽內(nèi)容。
上面只有簡單的一段話:
【余昭,如果你讀到這封信,我應該已經(jīng)死了。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但我希望你是我的兒子。我把你教導成一個優(yōu)秀的調(diào)查員,我很欣慰,人生沒有任何遺憾了。不要為我悲傷,不要哭泣,請為人類的未來節(jié)約能量,人類需要你來守護,需要你們守護?!?p> ……老東西。
這一次,余昭沒有哭泣。
因為老東西不讓他再哭了。
而從今往后,余昭也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沒有再流下一滴眼淚。
他變得心如磐石,變得像個真正的英雄。
與此同時,他開始在閑暇之余閱讀老東西留下的資料,每記住一些資料,他便將其整理好放到一旁。
就這樣不止過了多少時間,他在房間的角落處發(fā)現(xiàn)了一臺被書本覆蓋的機器。
……
“這是什么?”余昭望著實驗室中的機器問道。
“哦,余昭先生,那是我們正在進行的項目,用于控制感染者失控的程度。目前還是測試狀態(tài)?!?p> “你說,治療感染者失控?”
余昭緊皺眉頭,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一般來說,覺醒者都不可能再失控,當時家里除了妹妹之外都是覺醒者。
難道這臺機器是治療自己妹妹的?
但不可能啊……她明明很正常。
“余昭先生,有什么意見嗎?”
“不,沒什么?!?p> 谷永的聲音將余昭拉出回憶,他搖了搖頭,不再思考這個問題。無論當時的真相如何,現(xiàn)在都沒有意義了。
露出輕松的笑容,余昭對谷永說道:“谷永博士,您應該還沒有忘記我在死亡轉輪游戲中贏得的賭注吧?!?p> “當然,余昭先生。只要是俱樂部里有的材料,您都可以使用!”
“很好。”
接著,余昭報了一串材料的名字,詢問谷永現(xiàn)在俱樂部里是否齊全。
谷永點了點頭,十分期待地問道:“余昭先生,這些材料您打算用于什么用途?”
“用途?”余昭從谷永的表情就猜出了對方想法,“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這些材料將會用于配置覺醒藥。”
余昭要在重新回到調(diào)查局視線前,完成覺醒。
“您不止掌握了一個覺醒藥的配方!請務必在配置時讓我在旁觀看!”
谷永興奮地喊道。
他沒法安靜下來,因為這將是一次偉大的見證!對于他,對于整個畸形俱樂部都意義非凡!
“請寬恕我再問一個問題,您打算配置的覺醒藥將會是序號幾呢?”
余昭看了他一眼,云淡風輕地說道:“序號9。”
與余昭的輕松截然相反,谷永在聽到這個序號的時候,他臃腫的身軀瞬間靜止在原地,臉上滿是震驚與不解。
接著,他說出來看似很冒犯的話。
“序號9?余昭先生您在找死嗎!”
……
大概兩個小時左右,余昭離開畸形俱樂部,在谷永的能力作用下,他出現(xiàn)于一家普通的公共廁所中。
此刻,他的手中握有一支盛滿黑色液體的試管。
雖然,谷永已經(jīng)極力說明覺醒序號9能力的危險性,試圖覺醒這個能力和以最痛苦的方式自殺無二。
但余昭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么。
他毫不猶豫地將其服下,然后來到街上。
先前磅礴的大雨已經(jīng)停歇。
握了握拳,余昭感受著從身體內(nèi)部迸發(fā)的力量。
望著夜幕降臨的霓虹森林,在能力的幫助下,他眼中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
行走路人的腳步聲,地上積水的漣漪,街邊飯館里食物的復雜香氣……那些極為容易被忽略的信息被逐漸放大后涌入大腦。
瞬間,早已預料的眩暈感猛地襲來,余昭扶住旁邊的電線桿來穩(wěn)住身形。
甚至原本人類無法感知到的聲音,顏色,氣味等等信息,此刻都瘋狂地侵占余昭思維。
【序號9:超感者】,覺醒此項能力后會獲得遠超常人的感知。
與此同時,大量無法理解的低語充斥腦海,好似要將他拉入瘋狂的深淵。
血如涌注,鼻血不止地噴涌而出。
大量信息的灌入,令余昭大腦超負荷運轉。極度嘈雜帶來的不安令其心臟劇烈跳動!
喘息,讓猛量氧氣維持大腦運作!
痛苦!
整個人如同要被撕碎一般!
覺醒周期表中的【第九序列】是調(diào)查局明令禁止覺醒的序列,因為其副作用逼瘋了絕大部分覺醒這個能力的人,幾乎沒有人能撐過剛剛覺醒的那十幾分鐘。
第九序列是被稱為最危險的序列。
也是被調(diào)查局視為最雞肋的能力。
但對于余昭而言,這又是個無比契合的能力。當他從老東西留下的資料中得知這個能力的存在時,無比后悔。
他無數(shù)次幻想,如果當初自己覺醒的是第九序列的能力,是否會有朝一日和創(chuàng)世級虛怪過過招!
現(xiàn)在,機會來了!
只要撐過這十幾分鐘!
自己就獲得了對抗母體伊倫的資本!
緊咬牙關!
就算把牙咬碎都要撐過這十幾分鐘!
余昭開始幻想母體伊倫從未出逃的世界,在那個虛幻的遙遠未來,自己或許并不會成為一名調(diào)查員,那些同伴也許并不會戰(zhàn)死,老東西應該也還活著。
在這些并不存在的畫面影響下,一種復雜的表情出現(xiàn)于余昭的臉上。
汗如雨下,青筋暴起,咬緊牙關的痛苦中卻是希望的笑容。
時間緩緩流逝,在那個并不存在的遙遠未來支撐下,余昭度過了令人瘋狂的十幾分鐘。
聲音逐漸停息,氣味消散,眼中的世界重新歸于平靜。
當他的感官重新恢復正常后,余昭重新露出輕松的表情。
笑容依舊存在,只是更加興奮。
他創(chuàng)造了奇跡!
脫力讓他跪倒在地,卻不能阻止他繼續(xù)笑下去。
“哈,哈,哈?!?p> 對,就這樣,一步步變強,一步步累計實力!
余昭掙扎著重新站了起來。
望向車水馬龍的夜中都市。
他用顫抖著的手點上一支煙,猛吸,讓灼熱充斥胸腔。
呼出,將壓力充分釋放。
待一支煙抽盡,他壓制住內(nèi)心的歡喜,以一副平靜表情,緩步朝著那些調(diào)查員所在的方向走去。
加入調(diào)查局,余昭計劃中的下一步。
要想阻止母體伊倫的出逃,首先要搞清楚……母體伊倫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