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秦家往事
秦大爺口中的“張大鵬他爹”,自然不是王吉慶。
是那個在張大鵬剛出生沒多久就得重病死了的那個爹。
秦大爺叫秦援朝,張大鵬他爹叫尹建國,倆人都出生在那個光榮的年代,連名字都很有時代感。
兩個人打小感情就很好,雖然平時不會“大哥”“兄弟”之類的整那些虛的,偶爾遇上點兒事兒急眼了說不定還會急脖子瞪眼吵吵上兩句。
但倆人心里都明鏡兒似的,都把對方當成自己的親人來看。
君子之交淡如水,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后來兩人都娶妻生子,秦大爺一兒一女,張大鵬家就他一個,而且趕巧的是張大鵬和秦大爺?shù)男∨畠呵噩庍€是同一天生的。
兩家都覺得這是天意,明擺著這是讓咱親上加親呢!
那時候也沒說什么指腹為婚的話,但兩家人心里都是把對方當成了親家。
可惜天有不測風云,倆孩子出生還不到一年呢,尹建國生了一場大病,送醫(yī)院拖了半年多,最終還是撒手走了。
臨走的時候,尹建國拉著秦大爺?shù)氖?,告訴了他一個秘密。
張大鵬,不是他的孩子。
他身上有病,醫(yī)生跟他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這事兒他一直藏著沒跟任何人說,主要還是覺得丟臉。
即便知道張大鵬不是自己的種,他也咬咬牙忍了,假裝不知道沒說更沒問,就把這事兒給欄肚子里了,之所以生這場病,八成也跟這個有關(guān)。
心病嘛!
不是你說看開點就真能看開的。
當年秦大爺知道這事兒,火沖腦門子當時就想給張大鵬他爹出這口氣,但被他給拽住了。
說出去又怎么樣?
鬧大了又怎樣?
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總還得活下去。
秦大爺起初也是咽不下這口氣,但后來慢慢自己也就轉(zhuǎn)過這個彎兒來了。
人都死了,再把這事兒捅出來除了害兄弟死了還要被人戳脊梁骨,其他什么用都沒有。
而張大鵬和秦瑤倆人,因為兩家的這個關(guān)系,打小兒就一起玩兒,真就郎騎白馬來,繞床弄青梅,就連一直對張大鵬疙疙瘩瘩的秦大爺也心里美滋滋的。
后來南苑小區(qū)建起來后,兩家都是回遷戶,還特意把房子選在一起,做了鄰居。
你別看張大鵬他媽人品不咋地,自私好斗,說話尖酸刻薄,逢事無理攪三分,但對秦大爺一家卻從不犯渾,尤其看秦瑤那眼神兒,真就比她親媽都親。
張大鵬那孩子打小兒就嘴巴甜,會來事兒,哄得秦大爺也是找不著北。
后來秦大爺想,就這么著吧!
倆孩子都這么招人喜歡,硬生生把他們拆散也確實不是人干的事兒,再說女兒嫁在家門口,前腳嫁出去后腳一回頭就又回家了,多好的事兒??!
結(jié)果就在倆人大四快畢業(yè)的時候,秦瑤哭著打電話回來,說她和張大鵬分手了。
張大鵬說兩人差距太大,性格不合適,秦瑤說放屁,分明就是你張大鵬見異思遷,你想留校,你想留在大城市,所以勾搭上了院長的女兒。
原本秦大爺覺得,感情這種事情,強求不得,分了也就分了。
結(jié)了婚過不下去了,不一樣該離還得離?
可就在這時候,秦瑤說自己懷孕了,孩子是張大鵬的。
當?shù)?,是真忍不了這個。
秦大爺一怒之下買了張票長途跋涉幾百公里,在學校里找到張大鵬,一板磚給他腦袋給開了瓢兒,從那以后兩家徹底就仇了,見面互不說話那都是好的,一個眼神兒不對就能吵吵起來。
就這么著,湊湊活活又過了幾年,張大鵬娶了媳婦,秦瑤也嫁了人,這事兒慢慢也就淡了。
真正讓兩家成為死仇的,是另外一件事。
之前不是說過,秦大爺家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嗎?
女兒叫秦瑤,兒子則叫秦琨,比秦瑤和張大鵬大四歲。
秦琨這孩子上學不太行,經(jīng)商卻是一把好手,高中畢業(yè)就出去闖社會,慢慢兒從小到大,弄起來一家餐飲連鎖,在濟水市及周邊省市開了能有上百家分店,賺的是盆滿缽滿,著實給秦大爺一家長了臉。
而相比秦琨,張大鵬雖然后來成了律師,但和秦琨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差遠了去了。
有句話是這么說的。
人的眼睛是黑的,心是紅的,可當人的眼睛成了紅的,心就變成黑的了。
張呈鳳這人就是這樣,看著老秦家越過越好,心里不是滋味兒,就在暗地里編排秦琨,說什么“有再多錢沒文化不還是個土包子?”、“你就瞧著吧!有他哭的時候,到時候還得靠我們大鵬救他?!钡鹊?。
說來也怪,張呈鳳說完那句話沒多久,秦琨就真的出事兒了。
當時秦琨在成山開了一個新店,晚上應(yīng)酬喝大了,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躺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的。
秦琨納悶?zāi)兀@女的誰???
我咋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上前推了推,結(jié)果這才發(fā)現(xiàn)人都涼了。
人命關(guān)天,秦琨作為第一嫌疑人被捉了起來。
具體的細節(jié)秦大爺也講得不是很清楚,而且大多帶著個人情感,比如“我兒子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之類的,反正最終秦琨被判了個“過失致人死亡”,判了七年。
而當時為秦琨辯護的律師,就是張大鵬。
“當時我們唯一認識的當律師的,就只有張大鵬?!鼻卮鬆斕崞疬@件往事,還是氣得不行,“我覺得兩家雖然有矛盾,但再怎么說也有建國那層關(guān)系呢,真到事兒上他不能真不管?!?p> “再說大鵬這孩子我從小看大的,本性還是很好的?!?p> “現(xiàn)在想來,當時我哪怕外面隨便找一個,也比找他強?!?p> “張大鵬分明就是眼紅我兒子比他有出息,故意害我兒子去蹲監(jiān)獄。”
……
岳寧有些無語,不知道該怎么搭這個話茬兒的好。
無論是從客觀還是從主觀來講,張大鵬這人確實很人渣,這一點兒毋庸置疑。
但是就事論事,秦琨這件案子未必就像秦大爺說的那樣,張大鵬是故意打輸官司,是眼紅秦琨過得比他好,想害秦琨去坐牢。
這有些神話律師這個職業(yè)了。
律師的作用是維護委托人的合法權(quán)益,所以首先前提委托人得是沒問題的,像那種律師舌戰(zhàn)群儒,靠一張嘴硬是把黑的說成白的,錯的說成對的,只存在于腦殘的肥皂劇中。
秦琨之所以能被定罪,肯定是因為有證據(jù)支撐,否則光靠一張嘴是定不了他的罪的。
法治社會,正義雖遲但到不是說著玩兒的。
就這個案子而言,秦琨能被定性為“過失致人死亡”已經(jīng)算是很不錯了。
否則如果被定為“故意殺人”,那可不是蹲七年能夠解決的。
心里雖然這么想,但嘴上卻不能這么說,畢竟都已經(jīng)過去的事兒了,犯不著去哪壺不開提哪壺,惹人老人家不開心。
“秦大爺,物業(yè)有個叫尹春艷的,您認識嗎?”岳寧趁機換了個話題。
秦大爺點了點頭:“當然認識了,論輩分,她還得叫我聲叔呢!不過不是一路人,我們也不咋聯(lián)系。”
“她跟張大鵬他家,走的蠻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