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花苞含羞垂首,纖細(xì)的花莖在狂風(fēng)中艱難地支撐著,而這一幅歌頌生命頑強的自然畫卷腳下,卻是堆積成山的森森白骨與萬死難消的無盡怨恨。
蘇白站在白骨山上,一臉肅然,問道望舒:“接下來,我要怎么做?”
望舒卻還有些遲疑:“你確定要這么做嗎?代價太大了,也許我們可以再去找其他的辦法。往日花也并非沒有替代品可選?!?p> “可就算是替代品也不見得比往日花好找,對吧?別猶豫了,我們的時間有限。至于代價,有你在,不會出事的?!?p> 望舒點了點頭,眉間一抹憂色積而不散。
往日花的催熟只有一種辦法,就是用血。
還不能是普通的血,得是來日血,也就是未來的血。
未來的血澆在過去的花上,就能讓它在現(xiàn)在,一個本不該盛開的時候盛開。
這世上所有涉及時空的無疑都是極為恐怖的大神通,普通人甚至根本無法接觸到。
所以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往日花沒有催熟的辦法。
望舒翻遍記憶,也只找到了這一個辦法,可以幫助蘇白借來未來的一滴血。
但代價就是,在未來的某一個瞬間,他會因為這一份代價而陷入無比的虛弱,甚至如果是在戰(zhàn)斗中,很可能因此而落敗戰(zhàn)亡。
所以她很是擔(dān)憂。
理論上,讓葉沐卿或者云凰來承受這份代價顯然更好一些,她們的戰(zhàn)力有限,哪怕虛弱了,也可以由同伴保護(hù)。
但區(qū)區(qū)宗師,她們的神魂太過弱小,甚至無法完成接引未來的儀式,所以蘇白反而成了唯一可行的人選。
為此,他下定決定,在今天之后,只要代價還未支付,他就絕不會貿(mào)然行動,而是保證留有余力的情況下,伺機而動。
再加上望舒在旁策應(yīng),這代價也未必就會造成什么影響。
儀式很快完成,他看到了一條銀色的規(guī)則線閃動,而在他的指尖,一滴比他強大得多,但又同根同源的晶瑩血珠逐漸從虛幻中成型。
血珠帶著誘人的芳香,有他的靈魂和時間的魔力,蘇白克制了好久才忍住將它一口吞下的沖動。
銀色的規(guī)則線跳動之下靈動如舞者,帶著致命的高貴美麗。
這就是時間嘛?
蘇白有些迷醉地看著它,而隨著儀式的結(jié)束,時間的規(guī)則隱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恍惚間,蘇白好像聽到了一聲嘆息,帶著些無奈:“居然是在這個時候……”
他心中警鐘長鳴,必須時刻提醒自己這個代價的問題,否則極有可能因此而遭遇不測。
但眼下,效果顯著。
往日花在這滴血珠的滋養(yǎng)下迅速煥發(fā)了生機。
明黃的花朵開始綻放,明艷無雙。
而腳下那座巨大的白骨山開始猛烈地?fù)u晃起來,逐漸從邊角崩塌。
白骨碎成屑末,骨粉從山上滑落,在風(fēng)中紛紛揚揚,如一場盛大的雪花。
而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是,白骨崩塌下,露出了粗壯盤結(jié)的根深扎在一具具尸體中。
而連接著這座龐大的根系的,正是山巔那朵看似純潔無垢的小花。
往日花在此刻展現(xiàn)出了它的魔性之處,它的根瘋狂竄動,榨干了整座白骨山的養(yǎng)分,只留下一座灰褐色的龐大根系,宛如停在半空的浮嶼。
“快下來,要塌了!”
失去了白骨作為支撐,一切都開始崩塌泯滅,蘇白聽到了呼喊,但目光依舊死死盯著那朵盛開中的花朵。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完全成熟了。
終于,眼看著花朵徹底成熟的一瞬間,蘇白一把扯下花朵,一腳踏空。
隨著往日花被采摘,那些龐大的根系如煙塵般散去,地面轟然塌陷,曾經(jīng)的山巔化作了望不見底的深淵。
蘇白立在空中,揮了揮手中的花朵,笑道:“我沒事?!?p> 話剛出口,一陣龐大的吸力從地底的坑洞傳來,幾乎是瞬間將他吞沒。
“小心!”
眾女連忙跑去,卻只看見一個淺淺的土坑,不見深淵,蘇白也早已不知所蹤。
“怎么會……”葉沐卿滿臉疑惑地呢喃著,“明明就在這里,怎么會不見了?!?p> 云凰面色無比難看:“冥府的傳說居然是真的?”
眾人望向她,像是找到了一絲希望:“冥府?”
云凰掃了眾人一樣,眸光黯淡地坐在地上,低聲道:“我也只是在書上見過。傳說這個世界除了我們所在的人間,諸神所在的天界外,還有一界是靈魂的歸處,被稱為冥府。”
“傳聞冥府是一個殘破的世界,它與人間相連,負(fù)責(zé)送死去的靈魂轉(zhuǎn)世。但也正因為殘破,它與人間的接觸會出現(xiàn)一些缺口,會有凡人誤入冥府,也會有鬼魂誤入人間。這也就是鬼物的由來。”
“此地有鬼物出沒,說明這里便是冥府與人間相連的缺口之一,而剛才往日花的采摘,很可能觸動了那個缺口,讓蘇白誤入了冥府?!?p> 蘇筱筱連忙問道:“那活人誤入冥府該怎么離開呢?”
云凰搖頭苦笑道:“書上沒有寫有過活人誤入冥府后離開的案例。甚至這本書本身也一直認(rèn)為只是一個古人放飛自我的妄想,沒有得到證明,也不曾得到承認(rèn)。如果不是剛才的遭遇,我也很難相信。”
蘇筱筱低著頭,有些失落:“那我們還能怎么辦?”
“等著吧……也許……他在那邊能找到回來的路。”
……
“發(fā)生了什么?這是什么地方?”
蘇白撓著頭從黑暗中醒來,看見望舒正守在一邊。
她臉上也滿是迷芒:“不知道……但感覺……不像人間?!?p> 兩人抬頭,一輪血紅大日掛在空中,沒有絲毫暖意,只有如寒鐵般的冰冷。
而眺望遠(yuǎn)方,灰蒙蒙一片的迷霧中,白骨巨獸發(fā)出嘶啞的干吼,一串淡淡的腳印下,神出鬼沒的幽靈在霧中消弭不見。
腳下沒有泥土,只有冰冷細(xì)膩的黑沙。
蘇白撈起一把黑沙,看著它如流水般從指尖流下,而在他低頭的剎那,掌中的那一捧黑沙之下,一只骨刺驟然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