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第一次的考場意外只是大腦宕機帶來的思維中斷。
那這一次，郭小鹿直接體驗了一把什么叫超載輸入，什么叫頭腦風暴！
在短暫的精神迷失之后，郭小鹿的大腦瞬間被侵入四副畫面，或者說，是四段殘缺片段。
第一幅是山川崩裂。
第二幅是海水沸騰。
第三幅是森林傾倒。
第四幅是城市陷落。
四幅畫面模糊不堪，那熟悉的感覺，顯然正是地球。
雖然只是畫面，可蘊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太大，饒是郭小鹿腦容量過人，依舊難以承載。
他根本來不及細看，當時便暈了過去。
……
“你哭什么？”
就在郭小鹿越哭越悲涼時，耳畔響起一道陰惻惻聲音。
他擦了擦眼淚，這才想起自己仍在夢中，而那宛若地獄惡鬼似的藍臉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欺近，正俯下身子貼近觀瞧。
藍哇哇的鬼臉把郭小鹿嚇了一跳，馬上止住了哭聲。
“我……我覺得冤……”
一說到冤屈，這些年的經(jīng)歷又讓郭小鹿鼻子一酸，差點沒再度落淚。
那四幅莫名其妙的畫，可謂害了他一輩子。
“冤？”
“沒事?！?p> “我專治冤種?！?p> 藍臉說話間，伸出一只泛著幽藍光芒的大手，直接捏向郭小鹿的天靈蓋。
“你要干嘛？”郭小鹿想閃躲，可剛有動作，就覺得腦門一涼，仿佛什么東西被掀開了。
的確是被掀開了。
可惜郭小鹿看不到，他的天靈蓋就像只破木箱子似的，被藍臉輕輕掀開。
而藍臉則像在開盲盒，好奇的嘟囔著：“讓我看看都有什么……”
“臥——槽！”
湊過去的藍臉似乎在郭小鹿腦子里看到了什么了不得東西，突然驚叫一聲！
這動靜實在不小，把郭小鹿和不遠處癱在地上的那“人”嚇的齊齊一哆嗦。
“你竟然是體驗教派中人！”
鬼叫不止的藍臉嗖地一聲閃到了十米開外，丑陋大臉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什么教派？”
郭小鹿沒聽明白，只覺得腦子涼涼的，不由伸手一摸，咦，什么東西黏糊糊的，便抓了一把送到眼前。
這是？
這不會是自己的腦漿子吧？！
郭小鹿臉色瞬間煞白。
怪不得覺得涼涼的，那狗日的藍臉竟然把自己的腦殼掀開了！
郭小鹿猛地抬頭，眼珠子都紅了，瞪著遠處猶自震驚的藍臉，怒吼出那經(jīng)典的四字真言。
“我日你媽！”
******
“小鹿，小鹿，醒醒。”
郭小鹿忽然被輕輕的搖醒了，還不等他從驚悚的白日夢中回過神，就被人抱在懷中。
“兒子，考不上沒關系，咱不著急，不著急……”
焦急的聲音在耳畔輕輕安慰，郭小鹿心里一真難受，不抬頭他也知道，這是母親的聲音。
郭小鹿掙脫出來，顧不得回應母親的關心，先是第一時間摸了摸自己腦袋，還好，還是完整的。
看來剛才果然是做夢。
“媽，我沒急，就是有點乏了?！?p> 懸著的心放下大半，郭小鹿沖身前滿面愁容卻目光關懷的母親擠出一個笑容。
郭母看了眼電腦屏幕上的高考成績，總分579分。
是的。
她這個從小就被譽為天才的兒子，十一歲就能高考569分的神童，每復習一年，都仿佛開玩笑的只提高一分。
不多不少，整整一分！
一年一分！
然而又有什么關系呢，在一個母親心里，就算是0分又如何，因為母愛是不講道理的。
“你餓了吧，先去給你爸上柱香，媽去做飯，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p> 郭母寵溺的揉了揉兒子的臉龐，轉(zhuǎn)身去廚房忙活。
郭小鹿望著母親的身影，又看了看客廳一角父親的遺像，并沒去上香，而是把身體靠在椅子上，望著電腦上的高考成績發(fā)呆。
他沒臉去上香。
因為父親乃是郁憤而死，準確的說，是在郭小鹿第六次高考后，夾雜著對兒子的失望與不甘中去世的。
因為郭父不明白。
為什么明明是神童的郭小鹿，高考分數(shù)竟只能隨著年齡的增長而等量增長。
郭母也不明白，但她不需要明白，她只知道沒什么比兒子重要。
但父親更理智，可越理智就越糾結(jié)，糾結(jié)久了就生病，病就越重，直至抑郁而死。
郭小鹿伸手關了電腦，熄滅的屏幕上，反射的是一張年輕蒼白的臉龐。
昔日神童，早已成了執(zhí)迷高考的年輕人，而以前拒絕的清北復交，似乎也再也高攀不上了。
可這真的怪他么？
郭小鹿揉著腦袋，天靈蓋雖然沒被掀開，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腦子里已經(jīng)容不下高考所需的知識了。
甚至就連十二歲就絕對掌握的知識，也被生生擠了出去。
罪魁禍首就是那四幅畫面！
區(qū)區(qū)四幅莫名其妙的畫，幾乎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維空間，別說知識儲備，就是連最基本的記憶力都在逐步衰退。
哪怕是他這十年來日夜不輟的苦學，也僅僅勉力維持十年前的成績，當然進步也不是沒有，每年增加一分嘛。
“兒子，媽忘買醬油了，你去樓下買點醬油，錢在我包里?！?p> 郭母的聲音從廚房傳出。
郭小鹿輕輕吐了口胸中積悶的郁氣，答應一聲，從母親的包里取了錢，出門下樓。
他雖然二十一歲了，可因為年年高考，卻是名副其實的待業(yè)青年，從未掙過一分錢。
經(jīng)過小區(qū)門崗時，門衛(wèi)老大爺見到郭小鹿，立馬笑著招呼一聲：“早啊郭神童，這次考上了么？”
平心而論，門衛(wèi)大爺絕不是在諷刺，不過也不是關心罷了，只是百無聊賴的隨口一問而已。
至于稱呼，叫“郭神童”那就算善意了，叫“郭仲永”算打趣，叫“郭傻子郭笨蛋郭你馬勒戈壁的神童”才是見怪不怪。
惡意嘛，哪哪都是。
而郭小鹿則徑直走過，仿佛全沒聽到一般。
最近幾年，關心也好譏諷也罷，他早已麻木了，也是，畢竟百煉成鋼。
但這次，盯上郭小鹿的顯然不只有門衛(wèi)大爺一個人。
就在郭小鹿剛剛經(jīng)過門崗，轉(zhuǎn)角走向超市的時候，一個輕佻戲弄的聲音響起。
“呦，這不是驢日的郭小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