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咀嚼聲
一陣陣山風吹過，裴思明坐在草坡樹影之中，耐心地閱讀著一本書籍，幾片落葉卷舞，貼伏于他的臉頰，又倏然飄飛而去。
良久，他放下那本《五雷行雨大法》，心中若有所思。
“原來這天雷印是汲取了烏云中的精氣煉制的法器，難怪可以釋放閃電……長期沒有得到法力溫養(yǎng)，又處于靈氣荒蕪的世界，如果不是我把它帶到這個世界，估計再過一段時間便會徹底損毀……”
裴思明用袖子將天雷印擦了擦，黑沉沉的印臺上，一道酷似閃電的符號閃爍著幽幽的光芒。
雖然似乎因為時間和環(huán)境的侵蝕，天雷印的根本受到了一定的磨損，但根據同源而出的《五雷行雨大法》上所言，這件法器仍是威力不凡。
可以作為祈雨呼雷的禮器，可以增幅操控雷暴，護身，還能最大催化成一座布滿雷霆的小山砸向敵人……
一言以蔽之，聽起來確實非常厲害，但那得是落到對的人手里，落到他手上嘛，作為一介武夫，裴思明大概只能催發(fā)出幾道閃電傷敵或者催發(fā)出一座假山大小的巨石砸人，剩下的護身功效也是聊勝于無，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但即便如此，也使得他的對敵手段獲得極大的豐富，兩百兩著實花得不冤。
只是現在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裴思明不由陷入深思：
他好像沒錢了。
…………
裴思明走在這江陵郡最熱鬧的大街上，漫不經心地逛著。
身為秋葉桃花門的弟子，他每月能得五兩銀子，作為沈致遠的外甥，還有三兩的零花。吃住都在沈府，加上府上逢年過節(jié)的賜予……除了練武需要的藥浴，專門訂制的劍器，衣物外，他基本上不花錢，所以這些年攢下了兩百多兩的身家。
一斗米不過五文，一兩銀子是一吊，也就是一千文銅錢，也就是說一兩銀子可以買兩百斗米。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再不會為錢財苦惱，但是沒想到昨天一日之間就用去了兩百兩，雖說物有所值，但也使得他的經濟情況到了非常窘迫的地步。
或許可以從表哥那借點錢，大概可以勉強維持，到了年底再歸還……裴思明想著想著，又忍不住搖了搖頭，在他嘗到了用錢買到實力的甜頭下，又如何再穩(wěn)坐釣魚臺，如過去一般安心等著那每月的那點例錢。
不氪金怎么變強？錢不是花掉，它只是換成另一種形式陪在你身邊。
裴思明忽然感到有點莫名的悲哀，不過他還是很快擺正了態(tài)度，那就是必須為了未來而努力賺錢。
他順著大街走了許久，努力回想自己上一世所知道的一些知識，作為一名合格的鍵盤專家，他還是知道點東西的。
“做火藥沒用，最多能制出土炸藥，威力還不如我用天雷印砸一下……玻璃的工序有點復雜，記不清了……鏡子呢，會成像……這好像有點敏感啊，沒準會因為這和一些超凡途徑起沖突，劃不來……”
走著走著，他突然想到了發(fā)明有一種東西或許能賺到一些錢，那就是肥皂，這東西制作流程簡單，材料也比較常見，非常合適。
只是轉眼間，他又忽然想到，考慮到這個世界的生產力，一般的老百姓要是有豬油牛油，恐怕都直接吃下肚子補充油水了，洗漱用類似皂角之類的天然產品擦擦就得了，就算真做出了成品，也只能給達官貴人用，那市場注定很小。
說到給達官貴人用，如果考慮走高端路線，或許可以考慮做女士內衣，更加簡單方便，只是考慮到社會影響……
裴思明伸手按住抽痛的太陽穴，做出這玩意兒，他的一世英名就完了，整天想著女人衣服底下的事情，這頂大帽子他可吃不消……一個不好被師父趕出沈府都有可能。
裴思明左思右想，可一時間還是想不到什么能快速賺錢的法子，不知不覺間已然脫離了正街，走到了一處小巷的街口。
小巷里擺著幾個小攤，空氣中傳來食物的香氣，一對老夫妻正在烹煮一鍋下水，另一邊一個小姑娘在賣水飯，稍遠處則有個高瘦的青衣男子擺了算命攤。
裴思明謹慎地停下了腳步，看了幾眼小巷，沒有進去的意思，正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忽然一陣嘈雜的驚叫身從街對面?zhèn)髁诉^來。
只見一輛載滿了柴火的簡陋馬車在一匹駑馬的拖拽下遠遠卷塵而來，一路上撞翻了路邊的十幾個攤位，街上的人群慌亂地向一旁退卻躲避，一時間四下跌落，倒成一片，呼痛呻吟聲不絕。
那闖了大禍的馬車卻還沒完，那瘋馬驟然撞到了臨街的一面酒家的銷金旗上，恰好遮蓋了眼目，登時連方向也辨不清，裴思明眼看著那馬車帶著一個不可思議的彎幅向右斜傾，撞塌了一小堵路邊人家的籬笆，左半邊猛然彈起跌落，從馬車上滾落下一個遍體鱗傷的人來。
“救命……救命……”那血人似的不幸兒，頭上磕破了個大洞，已是出氣大于進氣……
裴思明看著一大群人又呼啦啦地圍了上去，忍不住皺了皺眉，但他卻沒有也上前一起旁觀的意思。
他只是一介武者，并沒有吊死問疾的能耐。
而且他的身體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即使經過鍛煉，除非打算將周圍的人都變成尸體，否則也無法在幾十上百人組成的人流面前發(fā)揮太大的作用。
而作為武者的第一認知，距離便是生命。
裴思明抬起頭看著不遠處黑壓壓的人群，莫名有些不安。
猶豫了片刻，他轉身幾步走到附近街上的一個草藥攤位前，打算隨便挑點便宜的草藥回去用作修煉的資材。
裴思明撿起一顆土黃色，形狀有點像樹枝的植物，看了看根部的紋路。
“這個黃參怎么賣。”
賣藥的是個面色灰暗的大漢，他半闔著雙目，蹲在地上，似乎對不遠處的事故亦不感興趣。
見裴思明問價，他也沒有回應，只是抬頭用漠然的眼睛看了少年一眼。
但什么也沒說。
裴思明有些莫名其妙，正打算耐著性子再問一次，忽然耳邊聽到了細微的咀嚼聲。
裴思明吸了一口氣，正要起身離開，忽然聞到了一股肉香，他原本以為是小巷里飄出來煮熟的下水的味道，卻忽然發(fā)現不對……
大街上、小巷里、攤位上的貨物……只要用鼻子吸氣，都有那肉香。
裴思明朝后退了一步，滿懷戒備地看著眼前蹲在地上的大漢。
“你……是誰？”
那漢子既不回話，一動不動，只是盯著他，死死地盯著他。
他嘴角動了動，勾勒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沒有說話，卻發(fā)出了清晰的咀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