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潮起
那人提劍而立，陰影中一雙眸子寒光爆閃，騰騰殺氣乍隱乍現(xiàn)，鋼甲騎士心中莫名一寒：“這廝好強的煞氣！”
冷風吹過巷閭，背后的黑色披風獵獵鼓舞，他雙手抱胸，立于原地，身上的戰(zhàn)意一瞬間有如實質(zhì)，兜鍪下的狼眸迸出殺意，冷冷相望。
兩人隔空對視，銳利的目光交織迸擊，猶如刀劍相纏。
少頃，屋檐上的身影咧開嘴露出無聲的嘲諷，忽然從屋檐向另一個方向縱身一躍，就像一根羽毛般輕飄飄落在圍墻上，幾乎沒有造成任何動靜，隨即消失在視線的拐角處。
“寶兵？”
鋼甲騎士目光一閃，已然認出了屋檐上的身影正是不久前攜卷著目標一起逃走的少年，其手中兵刃正是白衣少年背后一直負在身后的寶劍——陌上霜。
這件寶兵雖然比不上蝕刃，但也是收繳自叛賊藏劍山莊的一件難得的寶器，絕非舉以與人之物。
“是目標見情況緊急，所以暫時借予他使用……還是此人見了寶物，起了殺機后強奪來的？”一件寶器對于層次較低的超凡者而言，是無比珍貴的財富……那白衣少年全力出手后極有可能會短暫變得虛弱，如果這小賊不知其人來歷身份，或許會被貪婪蒙蔽了心智……
時機和理由都足夠充分，足夠到叫人鋌而走險。
鋼甲騎士瞇眼抬望，一揮手，沉聲道：“追，別讓他跑了?！鳖D了頓又道：
“抓舌頭，先作審問?！?p> 四周的騎兵轟然應是，一行人翻身上馬，向著方才裴思明離去的方向快馬加鞭，疾馳而去。
…………
劉啟善有些煩躁。
作為一名紅蓮教的教徒，沐浴在圣母的恩澤之下，他祈禱恩頌眾生之母的無上尊榮，也時時耳聞教宗司祭大人們的強大威能，深知超凡者的高傲天然便凌駕于凡人之上。
他們守護凡人，便像是守望母親的羊群。
因為羔羊是軟弱的，需要牧羊人的看守。
他不甘于只做一只普通的羊，但想要脫離羊群需要的不只是決心，也不止對圣母的虔誠，還有力量，超脫凡俗的力量。
他為這樣的力量日思夜盼，潛伏爪牙，而眼下終于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成為超凡者，獲得那神奇的力量，以及那隨之而來高高在上的權(quán)力，要是錯過了，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安心。
只是……事情并沒有如他一開始想的這么順心，劉啟善望著不遠處那座陰暗破舊的老宅子，低低的從嘴邊擠出了一個不成文的惡毒詞匯。
不遠處幾個教徒死死盯著宅院的大門，艱難地吞了口唾液，身體微微顫栗。
他們一行人到了這片區(qū)域后，完全無需如原本所想的那樣特意去搜尋異常之處，因為只要還長著眼睛，便會不由自主地被此地吸引了目光。
卻見那暗紅色的大門前盤坐了兩個身穿紅蓮教制式衣物的男子，雙目閉合，仿佛泥塑石雕一般，動也不動，已然沒了聲息。而在院角墻邊，也或倚或坐著幾道早已消失的身影，其胸前、身下的衣物一片血紅……
舊宅院門前掛著的兩盞燈籠正隨風搖蕩，從白紗中透露出些許微光，映得那塊暗舊的牌匾微呈紫紅。有些陰暗的府院仿佛一頭潛伏的巨獸，隨時準備吞噬一切。
“劉哥……要不我們再聚點人，呆會兒再……再進去吧……”
等會兒？等別人來和老子搶功么？特么的這里有多少人想要抓到那個小子？這小子有幾個腦袋夠砍……那個該死的執(zhí)事！
蓄著絡(luò)腮胡的面皮一陣抽動，劉啟善忽然“呸！”吐了口唾沫，從腰間拔出一柄雪亮的長刀來，罵道：“他奶奶的，裝模作樣！”
“教派里大家都是兄弟，誰殺我兄弟，就是殺我……待會兒大家伙跟我向前，看老子把這小子找出來剁成扁肉，給大家伙下粉條吃！”
這番話讓在場的人一靜，將目光都投向了他，過了片刻，一個大漢陡然拍掌叫好：“劉哥好膽氣，是條漢子，我老李服了！大伙兒并肩子上，難道會怕了這裝神弄鬼的小賊不成！”
幾個和“劉哥”相熟的教徒反應過來，對視一眼，立刻鼓噪了起來。
“只要劉哥一句話，我上刀山，下油鍋眉毛都不眨一下……”
“他媽的，只要拼命抓住這小子，大家伙這一世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到了這步田地，讓這小子放馬過來，我們紅蓮教可沒有孬種——”
……
不少年輕的教徒被這場面激得熱血沖上頭頂，慨然應諾，剩下的人亦熱血沸騰，紛紛轟然響應。
劉啟善見士氣可用，呵呵大笑，目中微露得色，待要再說幾句場面話定定人心，強化自己在這伙人里的權(quán)威，忽聽身后傳來一陣隆隆的響動……
“劉哥”下意識想要回頭，瞧瞧是哪來的動靜，忽然一震，意識到了什么，心中大凜，肩膀以上的動作一下僵住了。
聽聲音好像是來自那座兇宅的方向……
那小子果然還藏在里面沒走……那現(xiàn)在是這小賊要出來了，他不繼續(xù)躲了？
剛才那兩個死地有點詭異啊……不對，那這兇星干嘛要把尸體故意擺成這個樣子，他是個變態(tài)……或者故意嚇人，還是藏了什么陷阱……
我們這么多人，他不怕的嗎……
劉啟善冒出一身冷汗，剎那間心中無數(shù)個念頭就像雨前探出水面的魚，張大了嘴。
別想，別想……絕對不能逃！劉啟善，你現(xiàn)在怕了就完了！
思緒電轉(zhuǎn)間，劉啟善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控制住內(nèi)心的驚恐，緊咬著牙齒轉(zhuǎn)過身去，便聽到吱嘎一聲。
那座陰沉的宅院大門竟莫名開了一條大縫，他瞇著眼睛，借著燈籠的光透過門縫往里望去，只是內(nèi)里陰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劉啟善張了張嘴，卻再沒有如方才那樣流暢自如的發(fā)揮，慘白的燈籠火光下，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宅院內(nèi)傳了過來，不約而同的沉默環(huán)繞在一行人周邊，像是一只無聲無息的幽靈攫住每一個人的心靈，陰冷的氣息忍不住讓人神經(jīng)繃緊。
昏暗的大門后掩藏的是一個未知，接下來會遭遇什么危險，或許恐怖程度不比教內(nèi)教徒們暗地里流傳的惡靈差……
過了片刻，劉啟善抬起頭，有些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額頭上。
他發(fā)出一聲明顯的喘息，澀聲道：“跟老子走?！碑敿纯嬷L刀往大門走去，身后的教徒在或恐懼或茫然的氣氛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視幾眼，又慌忙跟了上去。
……
在一眾教徒先后進入了老宅中后。
噗，從墻角躥出了一道赤色的身影，一只通體火紋，白耳銀尾的怪鼠飛快溜到墻角的一具“尸體”旁，有些嫌棄地用前爪扒住沾著暗沉血跡的褲腳，小心地嗅了兩下，忽然歡鳴一聲，抬起一張小臉露出孩童般的笑意，飛快爬了上去
幾息后，那具靠坐在墻角的“尸體”緩慢睜開了雙眼，她坐直了身體，先理了理身上方才靠做時皺起的衣物，隨后抬頭冷冷地望著紅蓮教一行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