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見沒見過黑社會
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行駛在驛道上，裴思明掀開車廂后簾，望著漸漸遠(yuǎn)去的城墻，微微皺眉：
“此地離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多遠(yuǎn)？”
“快了，快了，我上次騎驢出城之后大概也只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沈公子不必?fù)?dān)心。”阮小乙掀開門簾，在座駕上陪著笑臉，連忙安撫道。
阮掌柜安靜地坐在車廂一角，偶爾眼神迷茫地望向少年，神情有些恍惚。
“也就是說對方住的地方離城池十公里左右，那也好像不算很遠(yuǎn)?！?p> 裴思明心中暗自估量，他自然不是害怕出遠(yuǎn)門，畢竟眼下他都能勉強算在環(huán)游異世界了，只是就算上代城主身死，家族敗落了，宅院也不應(yīng)該在荒郊野外吧。
裴思明瞥了阮掌柜一眼，這位老人家自從答應(yīng)帶他來見那些物品的主人后，神情便一直有些蕭索，陷入了沉默之中。
裴思明調(diào)整了下坐姿，若有所思地問道：“我們接下來要去拜訪柳氏宗族，聽說那位城主乃是英年早逝……他過去是個什么樣的人?。俊?p> “好人，柳城主是天大的好人！”阮小乙臉上本能浮現(xiàn)出崇敬的神色。
“他是我們大伙兒的守護(hù)神，十幾年來一直保護(hù)延莊城的老百姓們免受妖鬼的侵襲?！?p> “妖鬼？”裴思明下意識回想起那幾本史書上的記載的歷史，那些血流漂杵，人命如草芥的歷史。
天安十七年秋，赤魅行于直道，大旱三日，風(fēng)中流火，蕎麥盡枯，大疫。
九月十二日大霜，城中起霧，忽現(xiàn)出一頭鬼面巨蛇，半日吞食信陽一城者逾百萬人。
……
所以這位城主是為了對抗這些妖鬼的侵襲才不幸早逝的嗎，想來倒是有些悲壯啊，裴思明不由生出幾分敬意。
不過好像有點不對……按照經(jīng)驗來說，能在歷史上留下記錄的都是非常重大的災(zāi)禍，我看的這些妖鬼威能近乎天災(zāi)，這位柳城主要是能對抗這些恐怖的妖鬼，大概率也不會輕易死了……
裴思明皺了皺眉，不過他也確認(rèn)了一些事情，這個世界的超凡者確實是正大光明的存在的，甚至可能便像這位柳城主一般，可能受到了許多普通人的崇拜，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倒是和他原本的世界陰神途徑的某些特征不謀而合。
想到這里，裴思明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問題：既然這個世界的靈氣如此貧瘠，那么像柳城主這樣的超凡者究竟是如何產(chǎn)生，又是如何維系自身存在的呢？
……
下了車，裴思明往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矮山前有一座用木石構(gòu)建的二層樓臺，一支大旗迎風(fēng)招展，寫著延莊二字。
裴思明心道：“怎么好像是在驛站里，難道這柳氏后人這么快連家傳的宅院都敗完了，成了破落戶……所以才把家族以前收集積累的財產(chǎn)都委托給相熟的商戶出售？”
裴思明有些唏噓地在心里想著，盡管如此，他也是不會考慮主動溢價的。
阮掌柜不知他心中轉(zhuǎn)動的念頭，打起精神道：“柳公子今日說要在此地出售一些重要事物?！?p> 他還想要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恭敬道：“請！”口氣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本的冷靜。
裴思明微笑點頭，驛站外停著幾輛馬車，零零栓了十幾匹瘦馬，裴思明一行人走到驛站前，很快，一個穿著褡褳的小二迎了上來，低著頭，把他們領(lǐng)到了一處后院里。
這座宅子院落并不大，四周擺放的幾件物品也頗為陳舊，顯然并無什么特殊之處。
左邊靠門邊上擺了張木桌，旁邊坐著個高大肥胖的男子，一身錦袍，帽子上綴了顆龍眼大小的珍珠，他蓄著兩撇胡須，嘴角似乎飽含笑意，顧盼間若有若無地?fù)嶂沂帜粗干系谋叹G扳指，在他右首，坐著一名精悍的漢子，著一身黑衣勁裝，外披靛藍(lán)色箭衣，神情倨傲又威武，兩人桌上橫置著一柄吞鞘闊劍。
裴思明看了那漢子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將目光轉(zhuǎn)到了另外一邊。
那里也站著一個青年公子，錦衣華服，身旁跟著十幾個莊客，也占了庭院一角。除了他們以外，庭院中央站著一個身著祭服的中年男子，幾位一看就財力不凡的中年富商帶著一眾手下盤踞庭院另外一角，隱隱結(jié)成聯(lián)盟……在西北方向站著一對臉上涂了些油彩的父女，他們身旁放著一個裝著戲服道具的擔(dān)子，有些茫然地看著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這些人都是他競爭的對手？不過怎么還有唱戲的，嗯……做好這筆買賣就熱鬧一把？
裴思明險些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不動聲色讓開院門，走到庭院一角，看著那半掩的里屋門口，道：
“柳家的人還不在這里嗎？”
阮掌柜看著院里的情形，也不由皺了皺眉，有些疑惑道：“柳公子說他今日會在此地現(xiàn)身，專門處置這些事情……”
裴思明心中生疑，但既然阮掌柜也不清楚這位柳公子的打算，便也不再追問下去，只好說到：“原來如此?！?p> 兩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只是他們雖不說話，那木桌上的胖員外樣的男子卻起身，走了過來，笑道：“想不到今日能見到阮主簿，許久不見，您老還是這么健朗哩！”
阮掌柜微一拱手，冷然道：“老朽早已不在府衙當(dāng)差了，現(xiàn)在只是一介草民，不敢當(dāng)張爺關(guān)心?！?p> 轉(zhuǎn)頭向裴思明做揖道：“此為城南張爺，猛虎幫的幫主，小老兒出言無狀，有失禮數(shù)，公子莫怪?！?p> 猛虎幫……黑社會？
裴思明點了點頭，不過他前世和今生嚴(yán)格來說其實都沒怎么接觸過這類人，他轉(zhuǎn)頭望向這位“張爺”，卻見其臉上掛著笑容，似乎剛才阮掌柜所言只是在寒暄，半點也沒有惱怒的樣子。
“這位公子不要誤會，我猛虎幫在城南經(jīng)營已有十?dāng)?shù)年光景，與城內(nèi)各處店鋪皆有往來，是正經(jīng)幫派?！?p> 正經(jīng)幫派……
裴思明笑了笑：“那不知張幫主有何貴干？”
“這位公子眼生得緊，不知怎么稱呼？”
“在下姓沈?！?p> 張幫主低頭撫弄著碧玉扳指，片刻后笑道：“延莊并無姓沈的大戶，想必公子來延莊還沒太久?！?p> “沒錯?！?p> 張幫主又笑道：“本來倒也無妨，只是此事涉及上任城主，乃是我延莊城大事，千頭萬緒，一地道理公義難以廓清……”
“而遠(yuǎn)來是客，本地山明氣清，可任公子暢意遨游，但此事還是莫要插手為好?！彼匾饧又亓俗铋_始幾個字的讀音。
嘖，說得像模像樣的，只是還是挺直接……
裴思明劍眉一挑，正要說話，那阮小乙卻急急上前，拉住裴思明衣袖道：“沈公子莫要沖動，就算您犯不著怕他……可咱好漢不吃眼前虧?！?p> 他暗暗給裴思明使了個眼色，一回身卻見從張幫主身后走出的勁裝男子身形頎長，手握著那柄出了鞘的闊劍，劍鋒處閃著猙獰的冷光。
“嘶……”阮小乙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他連忙回頭輕聲道：“您別看他……誒，這廝是猛虎幫下第一劍客黑劍，這些年聽說手下有十幾條性命，是個真正的亡命徒！您是千金之子，可千萬不要和這等人爭一時之氣……”
他一邊壓低聲音勸說裴思明，一邊連連暗示老頭子幫忙，把這位沒回過味的的沈公子拉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等富貴公子，背后的勢力肯定無比雄厚，要是在他們父子兩手上出了事，將來保準(zhǔn)吃不了兜著走！
可誰知關(guān)鍵時刻，這死老頭子半闔著雙眼，竟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睡著了一樣……
裴思明輕輕把手臂從他手里掙開，微微一笑道：“你又怎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他也不去看阮小乙欲哭無淚的神情，徑直沖著勁裝男子揚了揚未出鞘的寶劍，下巴微抬，語氣平淡地道：
“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