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舍你其誰
燭火跳躍，賈偉目中憂慮、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似乎想到了某種可能，但終究不敢作出斷言，悵然道：
“其實這事我也沒法確定，但我曾經(jīng)在城廟里曾翻過有關(guān)這頭妖鬼“噬魂索”的卷宗。”
“噬魂索？”
“不錯，這是卷宗上的記錄。”賈偉點點頭。
“這頭妖鬼的本源外形乃是一根及其詭異的繩索，會自行吊死方圓數(shù)里范圍內(nèi)活著的生靈，十年前曾出來四處為惡，延莊城大費周章才將其封印……只是數(shù)月前，噬魂索不知為何又忽然脫離了封印，出來為禍，而后被現(xiàn)任王城主阻止，最終將其限制在了城南的一處民居里?！?p> 呼……沒有暴起，裴思明沒有松開劍柄，仔細想了想，有些疑惑道：
“這妖鬼的源頭好像一直隱藏在烏云里……活動的范圍應(yīng)該不小，而且攻擊性很強，既然延莊城能夠壓制，為何不索性將其驅(qū)逐出城外，而是限制在城南？”
賈偉看著裴思明，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苦笑道：“延莊城能封印一次不代表便能再次輕松封印第二次，而當(dāng)年最開始統(tǒng)籌全局，成功將噬魂索封印的乃是上代城主柳仁擎……”
裴思明忽然間明白自己進入了一個誤區(qū)，這個世界并非他所身處的那個靈氣充裕的世界，便算有了前人記載，能不能照章完成依托得還是超凡者的個人實力，甚至和城主自身的風(fēng)格也非常相關(guān)。
同樣的，這也說明了這個世界超凡者折損的概率遠超想象。
“所以這片烏云其實是上代柳城主所留下的？”
賈偉思慮片刻，有些遲疑地道：“……它顯化出的烏云確實是柳城主所駕馭的靈有極為相似，或許正是其靈種所化……但在數(shù)月前，二者還并未有所糾纏?！?p> 裴思明心中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這應(yīng)該就是那位柳公子的手筆?！?p> 這位前任城主之子不知是為了重新封印噬魂索，抑或是有些別的目的，他一定在這段時間內(nèi)重新接觸過這頭妖鬼。
裴思明沒急著問靈種是什么，免得暴露自身的情況，但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賈偉又道：“雖然我也不清楚這噬魂索現(xiàn)在是什么狀態(tài)，但應(yīng)該還沒有被收服，而根據(jù)宗卷記載，這頭妖鬼的繩套如果被占滿……”
他頓了頓，才道：“……它就會停下來消化一段時間，在這期間不會再進行攻擊?！?p> “消化……”裴思明怔了一下，旋即不由握緊了案下的右手。
在這個世界里，人類不過只是食物？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陣，忽然窗外卷進一陣陰風(fēng)，將桌上蠟燭驟爾吹滅，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微呈透明的墨藍之中。
窗外烏云漫布，黑壓壓的籠罩上空。山崖上樹木搖擺，野草低伏。
“經(jīng)過方才那輪捕獵，天上空著的繩套已經(jīng)所剩無幾，如果想逃，如今便是最佳時機，越快越好。”
賈偉透過窗戶遙望天際，輕輕嘆息，忽然轉(zhuǎn)頭看著裴思明的眼睛認真道：
“沈公子，我還是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此地只你一人能縱橫來去，剩下所有的人的性命都寄于閣下的一念之間……”
“而今這驛站里，能扭轉(zhuǎn)局勢、鼓舞士氣之人，舍你其誰？”
……
盞茶功夫后，裴思明將驛站內(nèi)眾人召集到大廳，聽聞他要帶著大家離開驛站，去往延莊城后，俱是面面相覷，頗有憂慮。
裴思明心中已有所預(yù)料——他知道人們不會如此輕易離開這座似乎暫時安全的驛站，這是人類在危險面前眷戀一個能提供安全感場所的本能，哪怕其本質(zhì)只是一層一戳就破的窗戶紙。
果然幾息后，一個高瘦老者蹙眉道：“沈公子，外面雖然被那妖鬼包圍，但終究還沒有攻入驛站……只要我們靜候此處，等到延莊城反應(yīng)過來，或許就能逃過一劫，此事關(guān)系重大，還請公子三思?！?p> 裴思明前面聽眾人吹捧的時候結(jié)識了此人，知道他雖然看來垂垂老矣，卻是延莊城里最大的字號聚寶升的掌柜林裕平，在眾人中素有威望。當(dāng)下微笑道：“林掌柜，如此行事，便就是為了擺脫那幕后黑手的算計，若是留在這驛站里，才是避坑入阱，自陷絕地啊。”
聽聞幕后黑手一詞，眾行商面色大變，又有些云里霧里，不明所以，難道這妖鬼還是人為操縱的。
林裕平不由皺眉：“還請沈公子賜教。”
裴思明道：“諸位久居延莊，消息靈通，想必應(yīng)該知道數(shù)月前有一頭妖鬼為禍，有數(shù)十戶人家慘遭其害，被舉門吊死之事吧?！?p> 人群中不少人都變了臉色，林裕平亦是神色微變，聚寶升在城里耳目靈通，此事在城南攪出偌大的風(fēng)波，最后甚至逼得城主親自出手，他自然也得到了一些風(fēng)聲。
等等，吊死……老者眉尖輕輕蹙起，瞳孔收縮，目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
若是如此……延莊城的援兵就未必等得到了。在場不少人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不過他們過多思考的時間，裴思明快速又拋出一個炸彈：
“盡管如此，我方才特意詢問了賈廟祝，知道了一件事，這頭妖鬼攻擊時有一個限度，那便是天上垂掛下繩索的數(shù)量……超過了一個限度，這頭妖鬼短期內(nèi)便不會再害人?！?p> 賈偉本就寄希望于裴思明的威望勸服眾人，只是苦無頭緒，見少年說出此事，雖不解其意，但還是點頭道：“不錯，城廟的宗卷上確實記錄了此事?！?p> 裴思明淡淡道：“諸位可曾想過，若是有人也知道此事，他又心懷惡意，該怎么利用？”
眾人一時之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林裕平楞了一下，忽然脫口而出：
“天上的繩索能夠靠觀察一點點了解判斷，地上的人有幾個卻必須在關(guān)鍵的位子才能全數(shù)掌握。”
裴思明面色不動，心中卻不由暗贊，心想姜還是老的辣。
驛站里人來車往，流動極大，如果那位柳公子掌握了妖鬼的動向，又要知道驛站里有多少人，則不是通過一兩日的觀察就能做到，如果要節(jié)省時間，減少風(fēng)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驛站的關(guān)鍵地方安插自己的人。
在場的聰明人不少，裴思明比他們先想到這一點不是說他更勝一籌，而是因為他能知曉更深一層的信息，而且更關(guān)鍵的是他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有傳送戒指護身，并無性命之虞。而場上諸人要面對未知的恐懼，更不知自己是否下一刻就會陷入生死攸關(guān)的絕境。
而裴思明一戳破這層窗戶紙，在場的許多人都反應(yīng)過來，但有人比他們反應(yīng)過來的更早。
只聽樓上傳來“砰！”的一聲，一道身影翻身落下，回眸冷冷地看了裴思明一眼，在眾人反應(yīng)過來前，幾個起落間消失在了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