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生活所迫
就在眾人暗罵，妓女們哭啼之時。
樓下忽然響起一個低沉又溫柔的聲音。
“一個四肢健全的大老爺們，不做那上陣殺敵的英雄。在這仗勢欺負一介弱不禁風的女子?！?p> “兄臺未免枉為男人吧?！?p> 聲音像波濤一般在整個百花樓傳蕩，每個人都清晰的聽到。
說話的人，就在甲字一號房樓下，趙公子立著的走廊下面。
背對著百花樓大門，穿一身青色絲綢長衫，腰部用白玉腰帶束的很緊。
肩膀平如擔，闊如峰，硬如石。
濃密的頭發(fā)扎在腦后，根根條理分明。使人一望而知，就是個精明強干的少俠。
話音剛畢，絲毫不怯眾人投來的目光，更對樓上射來的兇光，視若無物。右臂一舉，仰頭就是一杯清酒入了喉嚨。
樓外風聲忽起，吹的百花樓各處窗欞顫動。木頭撞的咯吱咯吱的響成一窩，傳進每個人耳中，風雨欲來。
“誰家的雜碎，敢教訓起老子來了？”
趙公子甩脫了女子，趴在欄桿上向下觀瞧。偌大的百花樓，此時鴉雀無聲。
他看不到說話之人的身子，卻看到眾人的眼睛，都齊刷刷的望向一個地方。
而那個地方，就在他腳下。
欄桿很高，即使他把整個上半身探出去，視線還是被遮擋著，看不到那人的影子。
他掣著長刀，向下極力伸展，把欄桿拍的“乓乓”的山響。
“狗雜碎，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就敢教訓我？”
亂世多跋扈。
多年來，朝政一直被丞相所挾，似乎改朝換代，隨時都能發(fā)生。所以其他官員也都不在偷偷摸摸，而是明目張膽的貪污。其子們更是多囂張之人。
那些直接吸百姓血的商人，更是機關算盡，冷血無情。他們的子孫們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有樣學樣慣了的。相較于祖輩的遮遮掩掩，欺負人還要窮詞搜理，找個由頭。
這些小輩們，天生的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等，把別人踩在腳下，呼來喝去，是自己作為高等人士應該得的權利。
趙公子看不到樓下的人，只好拿刀威脅。
“有膽的再說一遍！看老子的刀，不把你個雜碎砍成肉泥！”
明晃晃的刀，反射著寒芒，撞在欄桿上的聲音更是瘆人心魄，樓內(nèi)無人回答，更無人敢出聲。
樓下那人也沒有回答，他現(xiàn)在回答，便是自認自己是趙公子口中的雜碎了。
他只是心無旁騖的斟酒，清酒落在酒杯里的聲音，像山間一股清泉倒掛。
樓外風聲更緊，幾乎要把窗欞吹斷。
趙公子又罵了兩句，以為是個心有不服，此時已經(jīng)害怕的醉漢胡亂喊的。
抓著女人又向屋里走，嘴里依舊威脅，“劉少爺好容易看上你，你今兒要是伺候不好他，休怪我這掌中刀不長眼睛！”
牙齒咬著，比這長刀的刀刃還要鋒利。
女人已經(jīng)不在掙扎，身子任由趙公子抓著，顯然是又急又惱，又氣又羞，昏死過去。
樓內(nèi)眾人都噤了聲，氣不過，又不敢呵斥阻止，都漲著紅臉喝酒。
嬤嬤和其他美妓也都不在敢阻攔，想忍氣吐聲的跟著進房，盡最大可能護持，勸阻里面的劉少爺和趙公子二人，不要粗暴的對待這個未經(jīng)人事的女子。
可趙公子一進屋，就拿刀逼退了她們。
“放心，我們會好好待她，讓她嘗盡這世間最美妙，最爽快的滋味的！”
拿刀背關門，兩扇木門緩緩關閉，窄小的門縫，掩不住他臉上的猥瑣獰笑。
眾人都知這女子的下場，預想到這一夜她將遭受的非人的折磨。
這對于一個還未經(jīng)歷過男女之事的女子來說，將是身心都無法磨滅的傷痛。
可百花樓樓下的人，無人有能力阻止。
樓上各房間的人，雖能勸兩句，但礙于鹽商趙老爺?shù)拿孀?，和甲字一號房里，那個沒露面的劉少爺?shù)拿孀?，他們也不會開口勸阻。
樓里的嬤嬤和美妓更沒能力阻止。
百戶樓就是官辦的幽司，而趙公子他們，就是官。
無人能阻止，無人敢阻止。
樓外的風也停息下來，似乎沒有人能夠阻止房門的關閉，阻止這可憐女人即將發(fā)生的悲慘遭遇。
卻有一杯酒，阻止了緩慢關閉的房門。
“啪”的一聲，清凌凌的白酒，就像一個飛速奔來的巴掌，狠狠甩在了趙公子臉上。
濃烈的酒精，給他雙眼刺的生疼。
他丟下女子，急忙伸手去揉，卻是越揉越痛。氣憤，惱怒充斥著他的腦子，他“嘩啦”一下扯開房門，舞著刀，就向外沖。
門兩側的嬤嬤和美妓都害怕的躲的老遠。
趙公子甩開因眼睛被刺激而扭曲的五官，雙眼幾乎噴出來了火。
“誰？誰！”
他趴在欄桿上向下看，才想起這個角度，看不到樓下的人。
急沖沖大跨步就向樓梯那趕。
“老子抓到你，不把你砍死。不，我要把你四肢砍了，丟進豬圈里！”
還沒跨出兩步。
樓下那人雙手只在桌上一按，四角木桌被推的在木地板上“嚓”的一聲響。
他的身子忽然騰空而起，左手在樓上欄桿下角一抓，身子借勢再向上升。
長衫舞動，身子輕飄飄直接落在了趙公子面前。右手輕揮，一柄山水畫扇，搖在胸口。
眉眼不高，卻志氣高雅，嘴角不笑，卻滿面含春。
趙公子都踏馬愣了。
往日在京城里欺負人，他把刀砍人家臉上，別人都不敢還手。
?。ó斎?，他欺負人也是看人下碟。一些權貴家的子嗣，他也不會招惹。樓下吃花酒的，全是小權勢，他并不怕。）
今日這人不但先動手，還湊上臉來，讓他砍。
他愣了一下，便舉刀就砍。
可刀還沒到自己頭頂。
便覺得一股大力，在自己腹部炸開。
那力道之大，簡直就像被一只牛犢子以每秒十米的速度撞到肚子。
身子立刻便被撞得連連倒退。
那些嬤嬤，美妓沒有一個阻攔的。直到趙公子飛過她們，在過道里滾了兩圈，撞到另一側的欄桿。
她們才想起來這趙公子是她們百花樓的?？?，急忙跑上去，心懷切切的把他扶了起來。
嘴里關心的喊著，“趙公子，你沒事吧?！?p> 雖然她們的小姐妹險些被趙公子奸污，可這百花樓里，或者說，整個幽司，這種事，還少嗎？
她們其中就有被強迫賣身，陷入泥潭，最后無法自拔，只能墮落的。
對那小姐妹，她們的關懷喜愛和保護，是真實的情感。對這金主趙公子，她們的關心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
這并不是矛盾，也不是悲哀，而是生活所迫。
誰不是被這個冷酷的生活持續(xù)性的奸污著，卻還含淚說熱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