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攻城這件小事
在高陵城下向上仰視,相當(dāng)于站在商場一樓扶梯邊,抬頭望五樓的扶梯。
同樣是脖子向后折成90度,同樣是遭到謾罵和液體攻擊!
只不過后者至多是褲襪衣裙者的幾口唾沫。
前者遭受的,卻要可怖的多。
城頭上滋下的啤酒狀液體泛著泡沫,偶爾還有血絲隱匿其間,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如同高壓水槍壓出的一般,噴射了下方之人滿頭滿臉。
而且,多數(shù)人仰頭時都會下意識的張嘴……
惡心倒還好,主要是疼!
若是不經(jīng)過唇與齒的遲滯,直灌而入,就像是被細(xì)又長的牙簽深深的捅咕了一下。
雖說不用遭受塞滿感和撕裂感。但卻令人生懼。
再看城頭那些并州軍漢,還要抖摟著相互攀比。
而西涼諸人,就只得這么忍一下,再忍一下……
誰叫攻城器械和弓弩箭矢都十分奇缺呢!
否則即便投石不能準(zhǔn)確爆掉這些自大狂徒的兩顆頭,那善射之人也能彎弓搭箭堵了那叫囂最歡之人的馬目。
張濟(jì)來時,沒想著起手就攻城啊,根本沒帶什么攻城器械。
只得就地取材。
云梯趕制了數(shù)十架,真就是兩豎N橫簡簡單單的長梯子。云梯車?不好意思,木材不夠民夫跑路工匠暫無。
投石也有一些,但是由于沒時間硝獸皮制牛筋,導(dǎo)致發(fā)砲所必須的彈力繩索不夠,沒有柔絲纏綿,只得剛猛蠻干,勉強(qiáng)打了幾砲便沒了后勁。
箭矢倒是還行,但是得為全力攻城或是撤退斷后等特殊情況留足存量,故而弓箭手每天都有定例,幾輪攢射便后繼乏力,淅淅瀝瀝有如老叟漏尿。
反觀守城一方。
宋翼此前得知西涼軍圍攻長安,可是狠狠做了一番準(zhǔn)備的。
畢竟說不得什么時候就轉(zhuǎn)頭來打高陵了。
現(xiàn)下他死了,倒是給王允此番守城提供了不少便利。
城頭叉竿、飛鉤、礌石、滾木、沸水等守具一應(yīng)俱全。
至于金汁一類的守城必備,每家捐一些,再收集起來煮成一鍋濃濃的咖喱,就夠西涼軍頓飽的了。
··································
攻城已第三日。
王定帶著陷陣營步卒守著不長的一段城墻。
卻頗為緊要。
也是西涼軍進(jìn)攻的重點所在。
長于攻城的軍隊,往往更能懂得守城的關(guān)鍵所在。
依著高順?biāo)?,將八百多?zhàn)兵,分為三隊:
天字隊操著推桿長矛,對付搭在垛口的云梯和登城的敵軍;
地字隊舉盾結(jié)陣,抵擋城下射來的箭矢;
人字隊彎弓搭箭,在女墻的掩護(hù)下遲滯敵人進(jìn)城的腳步。
即便如此,卻也險象環(huán)生。
突然,涼州軍寨中響起隆隆的震天鼓聲,隨后馬蹄聲大作,一桿玄色大纛獵獵作響,上面一個斗大“張”字隨風(fēng)翻涌!
城下的西涼軍回頭一望,盡皆大喊道:“將軍來了!將軍來了!兄弟們用命啊!”
一時間,城上城下,鏖戰(zhàn)甚急,到處散滿了殘肢斷臂。
“乙三段垛口空虛!快!堵上!”高順掃到城墻上有一處被攻陷,急忙調(diào)集士卒前去補(bǔ)位。
可是整段城墻的戰(zhàn)斗都十分激烈,竟一時分不出兵前去補(bǔ)窟窿了!
眼看西涼軍攀援而上,翻入城墻,七八人在那垛口處結(jié)成了一個小小的軍陣。
再放任下去,敵軍以此為基點,便可源源不斷跟上,到時候就全盤皆休矣!
高順一跺腳,拔起立于身邊的長槍,帶著親衛(wèi)就準(zhǔn)備過去補(bǔ)位。至于全盤指揮調(diào)度,便是顧不得了。
“老高停步!你留在這里指揮,乙三段交給我!”
如一道黑色旋風(fēng)刮過。
不是王定還能是誰!
刺、掃、挑、拍,幾息之間就解決了四五人。
余下三四人,也在騰出手的兵卒圍攻下,送去投了胎。
高順見危機(jī)已解,對王定笑了笑,正待開口說些什么,突然指向他身后大叫:“小心!”
原來一個西涼兵剛剛順著云梯攀上城,眼見王定殺神一般,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竟站在垛口上發(fā)起呆來。
王定眼見敵人,倒沒猶豫,以低打高,一槍挑去,那西涼兵就被開膛破肚,從胸腹間墮下了一副完整的下水,掛在墻垛之上。
那人卻未立即死去,慘叫著摔下城頭。
他那下水在大風(fēng)中一蕩一蕩,拍在墻磚上啪啪作響,說不出的可怖。
“三公子好武藝!”旁邊一個并州軍漢大聲彩道。
王定轉(zhuǎn)頭看去,倒是認(rèn)得。
他叫馬旺,是陷陣營的一個隊率,力氣出眾,勇力過人,軍中人稱“馬王爺”。
王定對他笑笑,鼓舞道:“老馬,你也不賴!”
馬旺得了夸贊,更是賣力,抓起一切能搜尋到的東西往城下擲,嘴里還罵聲連篇呼喝連連。
若是臂膊不小心被木石鋒利的邊緣劃出血口,也只是滿不在乎的伸舌頭一舔,權(quán)作處理了傷口。
這時恰好兩個民夫把燒好的金汁抬到垛口,青銅導(dǎo)熱,不敢抓沿,只能粗繩綁鍋,上面穿一根木棍往高了抬,只是墻垛過高,腳下有沒有墊腳之物,嘿喲了半天卻愣是潑不出去。
這馬王爺頓生不耐,斥道:“這般磨嘰,我看西涼兵摸到你們婆姨床上,你們這金汁也潑不出去!閃開!”
說罷雙手一端,便抓住了青銅鍋的兩只耳朵,只聽得手心呲呲作響,登時就燙出數(shù)個血泡。
馬王爺眉頭也不皺一下,發(fā)一聲喊,便將那金汁舉過頭頂,往前一傾,便悉數(shù)澆在涼州軍頭上,頓時慘叫聲混著那股子惡臭沖天而起。
這邊馬王爺哈哈一聲,便把那鍋丟在一旁,自有民夫抬去煮下一鍋咖喱。
王定見此情景,不由道一聲“壯士!”
再看他手心全是燎泡,還沾染了不少溢出的金汁,連忙上前道:“老馬,你這手必須馬上醫(yī)治,留傷事小,就怕穢物侵體,傷及性命!”說罷就要趕他下城醫(yī)治。
馬王爺卻是咧著大嘴不在乎的笑笑,說道:“某家邊陲賤民,沒那么多講究!這些許小傷算的什么!”
說罷伸出舌頭在兩只手上胡亂舔了舔,轉(zhuǎn)頭又去搬投石了。
留下王定風(fēng)中凌亂,臉色發(fā)青,喉頭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