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陰謀（1）

　　系統(tǒng)出品的風(fēng)油精威力十足，狹小的車廂里都是那股提神醒腦的經(jīng)典氣味，簡直讓人聞之忘俗。

　　楊昭全故作無意，把秦舒眉的帕子揮了揮，好讓那股氣味更明顯些。

　　“你就是用的這個，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秦舒眉一下子大囧，她伸手去奪楊昭全手上的手帕，被他輕巧躲過，不但沒搶著“證物”，還差點(diǎn)被引著撲到他懷里。

　　“把你臉上得逞的笑收一收！”斗不過這個腹黑，秦舒眉干脆不搶了。

　　“沒聽說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嗎？光站理還不夠，必須得雙管齊下?！?p>　　“今日之事本來就是董氏不對，但若是我一味咄咄逼人，反倒會讓老太太對之生出護(hù)短之心，示弱反而是最事半功倍的做法?！?p>　　她一個外人，有什么底氣在徐府跟開批斗大會一樣，站在道德的制高點(diǎn)，對著人家本家的媳婦得理不讓人？

　　若是自己過于跋扈，倒是顯得徐老太太管教兒媳婦不當(dāng)，下的可是徐府的面子。

　　現(xiàn)在她這一哭，性質(zhì)就變得微妙了。于外，董氏欺凌貴客，不知禮數(shù)；于內(nèi)，董氏蒙騙小姑，心術(shù)不正。

　　無論從哪方面收拾董氏，那都是師出有名、詞強(qiáng)理直。

　　楊昭全生在宮里，本最煩這些爾虞我詐。但見她眨著倆紅眼睛，樂樂呵呵，只覺得她像搗蛋成功的小孩子，笑得狡黠又調(diào)皮。

　　“我這也就區(qū)區(qū)雕蟲小技！你可不知道，那真正的演技派，連眼淚的流速都能控制。”

　　哭也是很有技術(shù)含量的，那哭得鼻孔下拖著兩管大鼻涕的，能和淚盈于睫、將落未落的相提并論嗎？

　　楊昭全不懂“演技派”是什么意思，對眼淚流速的控制也沒什么興趣。他只伸頭吩咐延昌拿來化腫消淤的藥膏，在秦舒眉的科普聲中打開藥盒，用指腹蘸取膏體，擦在她的眼睛周圍。

　　膏體細(xì)膩，入膚生涼，男人的指腹帶著薄繭，輕柔地觸在她眼周的嫩肉上，秦舒眉立刻啞了聲。

　　“徐家這些瑣碎事算得了什么，他們，不值得你哭成這幅樣子?！瘪R車光線昏暗不清，但楊昭全的聲音極盡溫柔。

　　延吉貼著馬車壁聽得一清二楚，楊昭全這句話一落，他狗糧吃足，如愿以償，立刻驅(qū)馬跟上延昌，把剛才的聽聞添油加醋地加以分享。

　　“延昌哥，你看見沒？郎君剛才見到娘子的眼淚，臉拉得比馬都長?！?p>　　延昌點(diǎn)了點(diǎn)頭，郎君出徐府時(shí)，臉色確實(shí)不好看，連帶著徐家眾人的神情也很不自然。

　　延吉嘖了兩聲，壞笑著搖頭：“恐怕在郎君心里，除了他，就沒人值得娘子掉眼淚了吧?！?p>　　“禍從口出?！?p>　　延富回頭叱了他一聲，嘴角向后一努，示意延吉注意后方跟著的徐府親衛(wèi)。

　　年紀(jì)相錯太大，延富在隊(duì)中不止是同僚，也是半個長輩，延吉很尊敬這位大哥，被他打斷，當(dāng)即停了話題，不再八卦。

　　“延富哥，你說郎君干嘛吩咐讓這個時(shí)辰行進(jìn)，夜路多難走，就算急著趕路，也不差這一時(shí)三刻的，況且白天還能走得快些?！?p>　　延富心累，這小子哪兒都好，就是嘴閑不住。

　　“白天帶著徐府親衛(wèi)在寧師街頭亂逛，你是真嫌咱們命長。徐老將軍將親衛(wèi)借給咱們，是由于從此去良州路途艱險(xiǎn)，多有匪患。他動用關(guān)系開了城門，是想助我們快快出城，免得引人耳目?！?p>　　“越是快到目的地，應(yīng)該越警醒才是，可不能再嘴沒個把門的，害了郎君娘子，也害了自己個兒！”延富語重心長。

　　延吉點(diǎn)點(diǎn)頭，乖巧地噤了聲。

　　車隊(duì)人雖多，但井然有序，馬蹄聲和車輪聲形成了一種奇異的白噪音，秦舒眉聽身后城門關(guān)閉，心漸漸放下，半夢半醒間發(fā)出一聲囈語。

　　“也不知道老太太會怎么罰董氏?！?p>　　正被她惦念著的董氏正苦大仇深。

　　她那點(diǎn)心思雖最終沒造成什么惡劣影響，但還是被罰在老太太院里跪了一晚上，另罰例銀一年。

　　老太太的原話言猶在耳：“本還當(dāng)你是個好的，現(xiàn)下看來，你這等婦人，如何服侍好定坤，將來生下孩兒，老身還是帶在自己身邊的好?！?p>　　這句話的威力，簡直堪比十個大耳光。董氏如墜冰窟，惶惶不可自抑，這一下，自己在婆婆面前經(jīng)營的成果，算是毀于一旦。

　　現(xiàn)在在徐家，就連來往的仆婦也暗嘲，董夫人是掉進(jìn)錢眼子里去了，連小姑子的家產(chǎn)和陪嫁也看在了眼里。

　　董氏在心中恨的咬牙切齒，恨偏心眼看不上自己的老太太，更恨狗拿耗子的秦舒眉，若不是她摻進(jìn)來，自己哪會落到這種境地。

　　或許是因?yàn)橛泻抟庵?，一氣兒跪到天光大亮的董氏，竟沒有絲毫睡意。她被四個丫鬟一起架著回屋，進(jìn)門就看見同樣掛著兩個黑眼圈的夫婿。

　　徐定坤鼻孔張得如牛鼻，呼呼噴氣。就因?yàn)橄眿D辦下的糊涂事，他先是被老父訓(xùn)了半宿，后又被老母叫去耳提面命了半天。

　　徐老將軍平時(shí)有多慈愛，動氣時(shí)就有多暴躁。斥責(zé)間夾槍帶棒，額，是物理意義上的槍和棒。

　　每日仍堅(jiān)持早起晨練的老爺子，舞起拐棍來也是虎虎生風(fēng)。連哭帶求的大兒子想要上前來，拉開老父的單方面毆打，不但被甩得老遠(yuǎn)，還在混亂中也挨了幾下——從力道上看，應(yīng)該是老爺子故意的。

　　徐定坤被打得哭爹喊娘，后來娘喊是喊來了，但想象中的勸慰拉架沒來，倒險(xiǎn)些上演一場混合雙打。

　　他滿肚子氣，看見罪魁禍?zhǔn)锥?，更是怒火滔天?p>　　“我說過要三妹做妾嗎？你沒錢不會找我要？自個兒打個什么歪算盤！這下好了，合你意了吧！蠢婦！連累我挨這頓打！”

　　徐定坤越說怒火越上涌，要不是礙著剛挨了打，腿上還火辣辣的，他真恨不得上前踹她兩腳解氣。

　　董氏面對丈夫，倒沒了之前的驚慌。她和徐定坤成婚日子不短，知道他耳根子軟，又沒什么主見，是個瞎咋呼的紙老虎。

　　“夫妻一體，我哪能干那等存心害老爺之事！”

　　她不顧麻木的雙腿，跪坐在地上，把之前宴席上沒演完的戲，從頭到尾又展示了一遍。

　　“我這可全是為了二房好！想著為老爺延續(xù)血脈，貼補(bǔ)家用！都是那巧言令色的賤…秦舒眉，將我一片赤心曲解了，又哄得老太太和嫂子迷了魂，這才釀成這等苦果！”

　　沒人阻礙她的發(fā)揮，董氏演得酣暢淋漓，越哭越順暢，收尾時(shí)差點(diǎn)沒忍住，差點(diǎn)罵出聲破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