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就計
她怎么就把凌夕給忘了?
前世便是一月之后,借兵給燕一同打下晉國的慕國太子凌夕造訪燕國,在燕住了大半月的時間,他到來之時的那場宴席,可是刀光劍影,分外精彩。
沉水碧嘴角一勾。
月朗年歲尚小并不知其中利害,只當(dāng)是討好鄰國太子便可一步登天,然而事涉兩國,伴君如伴虎,更何況是如燕興帝這般不得寵從眾皇子中殺出一條血路的。
可不是區(qū)區(qū)討好了凌夕便能解決了的。
更何況慕國一向是個墻頭草,今日能借兵燕國,轉(zhuǎn)頭便能反過來同霍遺光合謀滅了燕國,若費心力討好此人,撈不到好處讓燕興帝生疑不說,保不齊反而會招惹一身腥臊。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她可不會做。
然而眼下卻有個更好的機會。
前世她雖是默默無聞,可鄰國太子前來扈皇后卻也不敢打壓她,那場宴席是百衣帝姬所辦,宴席上,百衣帝姬風(fēng)光無限,反而借機讓她百般出丑。
當(dāng)時的窘迫,如今重生亦是記得。
可細細想來,前世百衣帝姬能讓她出丑,自然是因她始料未及,可如今重生一遭,她已非吳下阿蒙。
百衣帝姬能做的,她未必不能。
甚至?xí)龅母谩?p> 正如月朗所言,一味靠傷害自己來博的憐愛不過一時,如今一個這般好的機會晾在眼前,她又為何不能放手一搏?
左右,百衣帝姬這只病貓也不能如何。
眼珠一轉(zhuǎn),籌謀已在當(dāng)胸。
沉水碧緩和了語氣,嘆道:“月朗,你與我何時開始這般見外了?還不起身,難不成是等我去扶你么?”
帶了些玩笑的嗔怪,在這剎那間月朗不由恍惚,屏風(fēng)后的稚童又變回了從前那個嬌憨動人的承賢帝姬。
然而很多事情,變了便是變了,想要回頭也是不能。
可唯有待他之心,沉水碧一如往昔。
她這般說,便是方才有心逗弄,月朗暗自舒了口氣,卻又不由暗暗嘲笑自己為何如今會這樣害怕從前性子最為隨和的帝姬,帝姬雖性情大變,可習(xí)慣細節(jié)皆與從前并無二致,可見并未如他心中猜測一般,骨子里換了個人。
只是如今的眼光,放的卻比從前長遠。
月朗起了身來,余光卻見窗外隱約有團黑影子微微一動。
月朗眉頭微蹙。
莫不是那登徒子又折返回來偷窺帝姬沐身?
然而細想便覺得不大可能。
如今整個千華宮被里三層外三層布滿了侍衛(wèi),連房頂都鋪了鋼板,再厲害只怕也無法毫無痕跡地潛入,更何況若真有此等本事還何必背后偷聽,破門而入豈不更痛快些。
唯一的可能,如今站在屋外偷聽的,必然是千華宮中人。
月朗張了張嘴,繞過屏風(fēng)本欲提醒,卻見沉水碧沖著他極俏皮地一眨眼,撅起嘴來做了個噤聲的口型,繼續(xù)絞著頭發(fā)如常道:“早聽聞慕國與燕國交好,慕國太子又是個頗為英俊偉岸的公子,若能想法在他跟前展露頭角,父皇必然會高看我一眼,到時在母后面前若能說得上話,想來我便能很快與四姐姐比肩了?!?p> 她話中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向往,興奮的有些異常,帶著些小孩子獨有的天真神色,聽入耳中,仿佛一個故作老成的少女卸下了白日里,將真實的一面展露。
然而落入月朗的眼中,卻見她眼神微冷,笑容亦牽起了幾分狠毒意味。
做戲,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月朗當(dāng)即便明白了沉水碧的意思。
他連忙鞠躬作揖道:“殿下當(dāng)真聰慧,今日見皇后娘娘便對殿下極為愛重,若殿下有心,倒不如去求求皇后娘娘,左右婕妤已過世,殿下也該尋一個養(yǎng)母傍身才是上上策。”
沉水碧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尖。
“這全宮上下,也就屬你最明白我的心意?!?p> 她話是這樣說,清冷的目卻一直盯著月朗,直到月朗微微松弛下來,用眼神示意那黑影已離去,她才撂下手,面上已回歸平和。
月朗攙著她坐下奉茶。
“殿下,可要奴婢派人將這吃里扒外的東西拿下?”
沉水碧懶懶地?fù)苤韫#骸霸蹅兘杵孪麦H順勢而言,卻難保別弄巧成拙。你去吩咐門口的侍衛(wèi)換班,故意留個破綻,等人走了再悄悄兒指使一聲,派人遠遠地跟著,若是去了未央宮,便不必攔著,由著她來回。若不是,悄悄打發(fā)便罷了,不必驚動了人去?!?p> 月朗聞聲不由心驚膽戰(zhàn),如今一瞧,生死之事當(dāng)真之事唇齒相碰,便更是身上微寒,卻還是垂下頭去,道了一聲好便順著后門去了。
夜半三更天,正是守衛(wèi)交接的時候。
月朗打了個呵欠邁步出門,甩了甩拂塵對千華宮眾侍衛(wèi)道:“都別傻站著了,帝姬睡下了,你們走動的聲音這般吵鬧,別擾了帝姬清夢?!?p> 侍衛(wèi)長上前一步,道:“帝姬受驚,守護好帝姬本是我等分內(nèi)之事,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月朗道:“帝姬剛剛睡下,正是怕人吵鬧的時候,等帝姬睡熟,你們巡邏也方便,眼下月已中天,本公公憐惜你們,特意備了好茶,先來喝一杯歇歇,再巡也不遲嘛。”
侍衛(wèi)長年歲不大,生得濃眉大眼,肌膚黝黑,也算俊朗。聞言便咧了咧嘴,也不推辭,直率道謝道:“那便多謝月朗公公了。”
說著便一招手,示意眾兄弟隨著月朗離開。
趁著眾人起身離去的工夫,躲在灌木后的宮娥便左右望了望,低下頭去披上不顯眼的斗篷,連燈籠都未敢提,小步匆匆出了宮門。
靈巧倩影悄無聲息跟上。
躲在石廊后的弱柳撂下了遮蓋的樹枝。
她碎步來到寢殿,屋中沉水碧披著衣裳,正在翻著書頁。
聽到了入門聲,她眼皮也沒抬一下,懶懶道:“是誰?”
弱柳畢恭畢敬垂首:“是尚宮局撥來的宮女鎏金。原是歸星稀管的,昨兒個犯懶沒干好差事,挨了星稀的罵哭著跑出去了,今日殿下去御書房與陛下用膳的時候,她又鬼鬼祟祟地在外頭待了好一會兒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