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思危
長綢質地上乘，顯然是女子所用之物。
雖是兇器，沉水碧握在手中卻也并無忌諱之意，反而若有所思，稍稍端詳，心中隱約便有了數(shù)。
腦中浮現(xiàn)出的是有人干脆利落，勒死鎏金的動作。
或許有些東西，她也該知道如何去做了。
打定主意，她便吩咐月朗去處理了鎏金的尸體，長綢亦派人好生收起。
罷了，她眼神轉了轉。
她揚聲道：“弱柳！”
弱柳端著燭臺入門來，福了福身。
“殿下有何吩咐？”
沉水碧抬眼，看著她，意味深長。
“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p> ……
鎏金的死訊是十日后傳出的。
對外，月朗只說鎏金辦事不利賭氣跑出了千華宮一日一夜未曾回來，次日一早，便有人見鎏金吊死在了千華宮院中，將原本就膽小體弱的承賢帝姬更是嚇出了一身病來。
承賢帝姬日日噩夢，尖叫連連，日日睡不好，本就消瘦，如今瞧著更是可憐，好似即將凋零的嬌花，太醫(yī)連著來了不知多少次，可怎么著都是不痛快。
扈皇后倒是仁慈，前來看過幾回。燕興帝一心撲在慕國太子要前來之事上，對沉水碧倒并無什么注目，宮中一向是無風起浪，眼見著這兩日皇后似乎頗為關心沉水碧，各類流言便紛紛迭起，扈皇后也不阻止，便任由流言發(fā)酵。
這邊扈皇后剛剛踏出千華宮宮門，便看到了氣沖沖的百衣帝姬。
百衣帝姬迎上前去。
“母后！”
見百衣帝姬來此，扈皇后便皺了皺眉，道：“你這孩子，到這來做什么？也不怕旁人說閑話？”
百衣帝姬驕縱慣了，又一向跋扈，方才去見燕興帝被拒之門外，聽見了扈皇后意圖撫養(yǎng)沉水碧的流言便更是心生不滿。
如今一見扈皇后果真逗留在此，心里變更是有氣，怒氣沖沖質問道：“母后，沉水碧那死丫頭有什么好？她這等薄命之人三災兩禍的，沒的過了病氣給母后，母后怎的便這樣給她面子，眼看著水碧那丫頭要踩到兒臣頭上來了！”
“殿下放肆了，您這是怎么跟娘娘說話？”
女官妙云趕忙上前一步掩住了百衣帝姬的嘴，不由分說命令道：“來人，送帝姬回宮?！?p> 兩個宮女立刻上前，不顧百衣帝姬的掙扎將她塞入轎中。
憋著一口氣無處發(fā)泄的百衣帝姬便是氣惱不已。
稚童對于自己所擁有之物本就占有欲極強，如她這般出身高貴，自幼如眾星捧月般的帝姬，眼看著原本屬于自己的寵愛如今皆被沉水碧分走，便好似獅王被侵犯了領地，心中對沉水碧的恨更加深了一分。
到了未央宮，百衣帝姬下了轎子，跟著扈皇后進了寢殿，屋中便唯剩下扈皇后母女二人和妙云。
妙云親自為百衣帝姬倒了茶來，道：“殿下，方才在千華宮門前，您那般說豈不是折了娘娘的面子？若被旁人聽去，難保又要說閑話了?！?p> 百衣帝姬一把將她遞來的茶狠狠打翻在地，唾棄道：“你怎敢教訓我？本帝姬好歹是母后嫡出你竟這般不放在眼中，你如今莫不是也趨炎附勢攀上沉水碧，便不將本帝姬放在眼里了？”
妙云乃是皇后身邊的貼身女官，本是扈氏一族送入宮中做扈皇后心腹的，論起來也位居三品，即便是皇子見了她亦是要喚一聲“大人”的，聞此言不由愣了愣，倒也沒想到百衣帝姬竟會驕縱至此。
她看了扈皇后一眼，扈皇后對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妙云垂下頭去，出門而去，正看到千華宮的弱柳姑娘站在門口，沖她福了福身，恭敬喚道：“見過吳大人?！?p> 而此刻屋中，扈皇后垂眸撫著茶杯的杯壁，口中道：“跪下?！?p> 百衣帝姬不可置信：“母后！”
“跪下?！?p> 扈皇后語調平靜，可說出的話卻是不容置疑。
百衣帝姬只得咬著唇，慢慢跪地。
扈皇后抬眼看著女兒，道：“百衣，你可知曉百衣二字之意？”
百衣帝姬亦是不知扈皇后為何如此一問，便道：“兒臣知曉?！?p> 百家衣，百家福，承百家福，食百家祿。
沉水依雖只是個公主，可即便是沉水碧有意獲寵，亦是無法同她在燕興帝心中的地位比擬分毫。
這樣的封號，即便是放眼整個后宮，也無人能出其右，可見百衣帝姬之寵愛。
然而皇室的公主再受寵，也不過是瞧著風光。
享天下之養(yǎng)，便自然要有相應的付出。
百衣二字瞧著風光，可如今卻已是明晃晃地代表了她的出身與最終的歸宿。
當初晉國的秀玦長公主艷絕天下，在晉國之中的地位比之如今的百衣帝姬自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還不是因美貌而生禍，從長公主之尊淪為了燕興帝后妃。
百衣帝姬是她的女兒，扈皇后自然不得不為她打算。
百衣帝姬驕縱她并非不知，年歲又小，許多事自然是不明白的。
雖說百衣帝姬年歲還小，可慕國借兵燕國乃是大恩，如今距離慕國太子前來已只剩一月，她自然不能將女兒往火坑中推。
然而百衣帝姬年歲還小，如和親等話并不好直言給她聽。扈皇后便揚了揚眉，道：“本宮如今當真是寵壞你了，還有一月慕國太子便會前來做客，母后原還想著你如今也懂事了，也該歷練歷練，這宴席之事交給你做主也好。
“可如今一瞧，你還是這般驕縱，倒不如承賢那孩子，即便是出了差錯，終歸也不會丟了這嫡出之名的臉。
“如今那孩子頻頻噩夢，你父皇心里也惦記，這夜宴，便交給承賢，你便閉門思過幾日，也省的傳出什么姊妹不和的閑話來。”
言外之意，便是這夜宴并非什么好事，將此事交與沉水碧無非是等著看她出丑，亦是有意以沉水碧為餌，將百衣帝姬金屋藏嬌，不在慕國太子跟前露面。
其實若是尋常的沉水依，必然能聽懂暗中之意，可如今卻是不同。
外頭的傳聞早已傳的是沸沸揚揚，眼見著燕興帝對沉水碧的寵愛已是勝過旁的帝姬千百，連她亦是擱置一旁，如今連宮中夜宴這等大事竟都要交予沉水碧，豈不是將她這個嫡出的帝姬置于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