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誰在說話??”
高延宗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盤子也不由得掉在了地上。
他骨碌著從地上爬起來,一雙小三角眼左顧右盼,最后落在一旁的翠微身上:
“你…你是男兒身?”
棺內(nèi)的高儼滿頭大汗,天下間哪個男子能有這么大的胸脯?
“王…王上說甚呢…”
翠微羞得面紅耳赤,可高延宗卻篤定是她在說話,畢竟這里也沒有別人,于是一雙大手朝翠微胸前抓去:
“哼!你定是男扮女裝!待本王試你一試!”
翠微嚇得慌忙躲避,高延宗卻不依不饒,追著她在后面跑,嘴里罵罵咧咧道:
“叫你嚇唬本王!”
“難道不知本王生平最怕鬼了么?”
眼看著翠微就要被他逮住,氣不過的高儼只好從棺中躍出,跳到他身前:
“死胖子!你找打呢?”
一見面前突然鉆出個人兒來,高延宗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他發(fā)誓自己這輩子都沒像今天這樣吃驚過,一雙小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高儼,整個后脖子都在冒著寒氣。
“你…”
哐當(dāng)一聲,房梁跟著顫了兩顫,高延宗巨大的身軀直挺挺的向后倒下,竟然也是被嚇暈了。
高儼摸了摸鼻子:“翠微啊,我看起來有這么可怕么?”
翠微暗地里翻了個白眼,以您現(xiàn)在這副尊容,保管來一個嚇暈一個,不過她面上依舊恭順答道:
“興許安德王殿下是被您身上的血痕給嚇到了?!?p> “是嗎?”
“那這胖子該如何是好?也宰了?”
說完這句話,兩人不約而同的愣了一下,這劉桃枝的尸體還在棺內(nèi)來不及處理呢,若是加上個高延宗…
高儼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那具棺材,以高延宗這體型怕是根本就塞不進(jìn)去啊…
“先把他拉到后面捆起來再說!”
打定主意后,兩人便立刻開始行動起來。
翠微這時候的表情像極了跟著丈夫殺人越貨的黑寡婦,手里攥著燭臺,隨時準(zhǔn)備給有可能突然醒來的高延宗腦袋上補(bǔ)上一下,全身心投入到了高儼殺人滅口的勾當(dāng)中里。
三百多斤的高延宗還不是翠微能夠拖動的。
高儼也不許她與這色瞇瞇的死胖子有絲毫身體上的接觸,拎起他的后脖領(lǐng)子,就把人往后面拖。
可高延宗大抵是心寬體胖,高儼才拖到一半,這廝竟然又醒了,然后開始拼命掙扎起來,一面不斷大叫:
“詐尸啦??!”
翠微眼疾手快,一燭臺往高延宗后脖子敲去!
啪嗒一聲悶響,可能是身上的肉太厚了,高延宗根本就沒有如翠微預(yù)想的那樣昏過去,反倒是瞪著眼睛驚訝的看著她,那眼神活像是再說:
“你為何毆打本王??”
被他這般注視,翠微也心慌了,高舉著燭臺,遲遲不敢敲上第二下。
“喂?!?p> “胖子!”
聽到有人叫自己,高延宗下意識的回頭,一個砂鍋大的拳頭迎面砸來,高延宗登時眼冒金星,腦袋一歪,又昏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殿內(nèi)的柱子上,而那兩名“兇手”,正有滋有味的食著供桌上的貢品。
高延宗立即大叫起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嘴巴被塞進(jìn)了一塊破布,只能發(fā)出嗚嗚嗚的叫聲。
高儼循著聲往后一看,發(fā)現(xiàn)高延宗醒了,于是緩步朝他走去。
這會兒的高儼,身上的血漬已經(jīng)被貼心的翠微給收拾干凈,與之先前高延宗所見的“厲鬼”,要人性化不少,因此高延宗十分激動的朝他大喊:
“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
高儼壓根就聽不懂他在講什么,蹲在他身前:
“你想說話?”
聽得高儼口吐人聲,高延宗眼中驚喜莫名,連忙點(diǎn)頭:
“嗚嗚!”
高儼猶豫了一下,警告他道:
“可以,但不許叫,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高延宗再次點(diǎn)頭向他保證自己不會大叫。
結(jié)果高儼剛一扯下他嘴里的破布,死胖子就大叫了起來:
“儼弟!”
“儼弟!你還活著???”
“太好…嗚…”
高儼一把將他嘴掩上,壓低了聲音道:
“叫那么大聲作甚?怎么?想吸引人前來救你??”
“還是見我活著你真的很開心?。??”
高延宗甩著巨大的腦袋,費(fèi)勁的把嘴從高儼手中奪了回來,壓低聲音說道:
“自然是見著你高興,你我畢竟是堂兄弟一場,你未死,我怎不開心?”
高延宗的生父是文襄皇帝高澄,而高儼的生父是高澄的親弟弟武成帝高湛,因此兩人的確是堂兄弟關(guān)系。
不過殘留在高儼腦中那些記憶碎片中,似乎與高延宗并無多少交集,何況兩人年紀(jì)相差足足有十四歲,怎么看,也尿不到一個壺里去。
可這高延宗為何卻裝作一副與自己關(guān)系十分要好的樣子?
不料高延宗下一句,便開始數(shù)落起高儼的不是來:
“那日在千秋門,我苦勸你直入皇宮斬了高緯,你非是不聽,現(xiàn)在落到此下場你可有后悔?!”
高儼一聽,見他不問自己為何死而復(fù)生,而是說起當(dāng)日遺憾,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怪異,這高延宗看起來心中也對高緯很不滿啊。
高儼咬咬牙,干脆將他松綁,高延宗卻是沒完沒了,他一面活動著酸澀的手臂,一面埋怨道:
“當(dāng)日你答曰兵少,可昔日孝昭帝殺楊愔止八十人,你身側(cè)有數(shù)千甲士環(huán)繞,何謂少??”
“瞧吧,那日我便知你沒好下場,你不殺高緯,以高緯的心胸豈會放任你不管??”
“我聽說你那些妃子一一被毒殺,只有你那正妃李氏還被囚于宣則宮,事到如今,你可有后悔?!”
高延宗字字璣珠,竟說得高儼無言以對,可歸根結(jié)底,這些糟心事跟我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去???
高延宗越說神情越是激憤,他不知什么時候從地上站了起來,背著手一邊走一邊訓(xùn)斥高儼道:
“還有你那些黨朋,盡皆身首異處,好些都被抄沒滅族了,你作何感想?!”
高儼低頭不語,高延宗的話猶如鈍刀子割肉,字字都在勾起高儼腦中那不堪的記憶。
高延宗見他悶不吭聲,臉上閃過一絲狡黠,趁著高儼不注意,拔腿就想開溜。
可高儼雖然低著頭,但卻有所防備,他見高延宗一面說一面假裝往殿外踱步,哪里不知道他打得什么鬼心思?
“回來!”
“差點(diǎn)就被你糊弄過去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