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點，卡茨被工作人員叫到了高天駿的辦公室。高天駿僅對他說了短短一句話：“請跟我走，馬上出發(fā)?！?p> 高天駿的語氣，聽上去絲毫不帶客氣的成分，像是一種命令。
“我們要去哪兒？”卡茨問了一句。
“到時候會告訴您的?！备咛祢E說著，抓起擱在辦公桌上的一個黑色旅行包，顯然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
卡茨順從地跟著高天駿下了樓，來到早已等候在門口的一輛小車旁，一個拎著雙肩包的武警士兵走上前來，將包遞到他的面前。
“包里是我們?yōu)槟沦I的幾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高天駿說，“您在這里的物品我們會為您保管好的?！?p> “我們只是短時間離開嗎？”卡茨問。從他被叫到高天駿辦公室到現(xiàn)在準備上車，頭尾不過三四分鐘時間，一切都很突然，以致他根本沒時間去和高天駿進行意念的交互。但是，通過高天駿嚴肅的神情，他意識到自己即將參與一項重要的、高度機密的任務。
“也許吧?！?p> “謝謝您！”卡茨臉上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微笑。
小車到機場后直接從特勤通道駛入停機坪，一架小型公務機正等候在那里，舷梯下筆直的站著幾個軍人。高天駿走近時，他們齊刷刷地向他行了軍禮，然后分列兩邊，請高天駿和卡茨登機。
卡茨登機后，發(fā)現(xiàn)在機艙門口的里面還站著兩名軍人，他們同樣也向高天駿行了軍禮。他感到這氣氛似乎有些神秘和緊張。
高天駿和卡茨分坐在兩邊座椅上，那兩名軍人分坐在他們的前排。艙門口又跟上來兩名軍人——剛才在下面向高天駿敬禮的其中的兩位——他們關閉了艙門，隨后又從前到后逐一將所有舷窗的遮光板拉了下來，然后坐在高天駿和卡茨的后排座位上。
飛機進入跑道開始滑行。機艙內沒有任何人說話，卡茨突然有種自己像是被押送的感覺，而且，他還能感到身后的那兩雙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著自己。
“抱歉，卡茨先生！我們的本次飛行，遮陽板需要全程關閉。如果您有什么不適，只能請您盡量克服?！?p> 卡茨若無其事地聳聳肩，閉上眼睛休息。
不一會，隨著發(fā)動機一陣刺耳的轟鳴，背部同時感受到持續(xù)的、猛烈的頂推，卡茨知道飛機已經(jīng)開始起飛了……
兩個多小時后，飛機在X基地專用機場降落。
兩輛軍用越野車高速駛上停機坪，在飛機艙門前停下。高天駿和卡茨在兩名軍人的引導下走下舷梯，上了第一輛車，兩名軍人則上了第二輛車。兩輛車駛離飛機，掉頭向機場外駛去。
卡茨和高天駿并排坐在越野車的后座上，他隔著車窗向外眺望。依次看到了幾架軍用運輸機和武裝直升機停在塔臺附近，夕陽的余暉在它們身上鍍上了一層金光。卡茨看了看手表，表針指向下午19點30分。
“這里是西北地區(qū)吧？”卡茨問。
“是的?！备咛祢E簡短地回答。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你們的X基地?，F(xiàn)在你們正有一項重要任務需要我的幫助，是嗎？”
“正是?！?p> “榮幸之至！”
越野車出機場后不久，遠處的幾個高大的黑影很快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野里?？ù哪鼙嬲J出那些都是運載火箭的發(fā)射塔。在嫣紅的晚霞中，它們如同聳立在寬廣平原上的一尊尊巨人，神圣而又偉岸。
卡茨注意到，在最后面的那個發(fā)射塔上，已經(jīng)豎起了一個銀白色的運載火箭，箭體頂端的整流罩上熠熠反射著彤紅的霞光……
他無比虔誠地注視著那個即將刺破蒼穹飛向未知的運載火箭，心懷敬畏的同時，也帶著一絲凄涼。
自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蘇聯(lián)第一艘載人飛船升空做繞地球飛行以來，人類探索宇宙的腳步一刻也沒有停止。隨著載人登月以及向金星、火星、小行星等太陽系內天體釋放無人探測器行動的陸續(xù)展開，人們對地球生命起源和外星生命的探尋越來越充滿興趣，并且已開始將探索的目標直指遙遠的外太陽系空間。然而，盡管人類憑借自己的智慧和孜孜不倦、前赴后繼的精神獲得了大量的信息、取得了一個又一個重大突破，但卻始終無法充分證明太陽本身及其行星系統(tǒng)運行的深層規(guī)律。人們給予了無限期待和展望的旅行者1號和2號探測器，在為時50多年、跨越數(shù)百億千米的旅途中所經(jīng)歷的輝煌足跡，竟也充斥著更多的未解之謎！
如今，這個東方大國似乎又要開啟航天探險的新紀元，他們是將一舉突破宇宙之神對渺小人類所圈定的維度禁區(qū)？還是最終無功而返？
卡茨想，高天駿今天之所以如此神秘地火速帶他來到X基地且讓他一點反應和準備的時間都沒有，除了要借助他的能力幫助他們，同時也是對他和雅各布有所提防。在離開“601”時，他已經(jīng)跟雅各布隔空進行了意念交互，后者知道他要跟高天駿去執(zhí)行意向特殊任務。
“他們要去尋找‘夏至號’！這或許是你與‘邊際空間’直接聯(lián)系的機會……”這是雅各布傳遞給他的信息。
越野車進入一個鋼混建筑的大門后，開始沿著寬敞平緩的坡道向下駛入隧道。隧道通向一個宏大壯觀的地下基地，這是專為應對戰(zhàn)時防衛(wèi)而修建的隱蔽工程——在地面以下深達數(shù)十米的地方，分布著戰(zhàn)時指揮所、控制中心、數(shù)據(jù)中心、宿舍、食堂、醫(yī)院、物資倉庫等功能單元，均以數(shù)字代號區(qū)分，縱橫交錯的隧道將它們互相連通，如迷宮一般。隧道頂部規(guī)劃整齊地布滿了各種管道、電纜和照明設施。每個功能單元內還分別建有獨立電梯，可以迅速的直達地面。除此之外，隧道內還有幾處由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守的鋼鐵閘門，從那里可分別通往幾個地下秘密發(fā)射井，這些發(fā)射井深達100多米，巨大的井口經(jīng)巧妙偽裝后，衛(wèi)星根本無法偵測出來。假如進入戰(zhàn)時、在地面發(fā)射場遭敵方破壞情況下，將由它們來承載發(fā)射洲際導彈或偵察衛(wèi)星的任務。但這些地下發(fā)射井屬于最高密級管理，在X基地內，除了指揮部和參謀機構，也只有作戰(zhàn)中心、維保部門和警衛(wèi)部門才知道它們的準確位置和進入的密碼。
高天駿把卡茨帶到地下基地的用意，完全是出于“快遞1號”任務的保密需要，尤其是為了防備這個永生人因突發(fā)奇想而意外生變。他跟李戰(zhàn)雄解釋，只有在這樣封閉的環(huán)境中，才能對卡茨形成相對有效的管控。
卡茨沿途欣賞著四通八達、燈火輝煌的地下構筑，不由為這項工程的設計者和建設者們所嘆服，他告訴高天駿，說這是他平生見過的最復雜、最不可思議的地下工程。
越野車在隧道內拐過幾個路口后，在一個標有“3525”熒光號牌的門前停下。高天駿跳下車，對卡茨說：“我們到了，請下車吧！”
卡茨下車后，看到門口站著一名年輕的士兵，正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他沖士兵笑了笑，對方瞬間將視線移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ù霓D而打量著四周，發(fā)現(xiàn)這是一排貼著隧道壁搭建的鋼結構單層房屋，看上去大約有七八間，但只有這間的門扣有士兵站崗。他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在X基地的住所，派士兵看守的原因，是鑒于他作為永生人所具有的特殊能力。
“3525”的室內陳設很簡單，除了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外，再無可移動的家具，電視機和可視電話都固定在墻上，房間的最里邊是盥洗室和衛(wèi)生間。整間屋子沒有窗戶，全憑燈光照明；靠門口的墻體上部有兩個小百葉窗，那是送排風的管道口。
“您先在這里休息，具體工作稍晚我會跟您商量?！备咛祢E說完，轉身出門，乘越野車離開了。
卡茨正想再出去看看，房門被士兵一把關上。他這時才注意到，那個士兵竟一直在避免著與他對視。
“請不用擔心，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卡茨隔著房門向士兵傳遞出這個意念信號，門外傳來一聲干咳，沒做任何回應。
卡茨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快遞1號”是一項秘密發(fā)射任務。X基地沒有舉行新聞發(fā)布會，也沒有像往常那樣進行宇航員歡送儀式。甚至連基地內部的不少工作人員，也都不清楚這次任務的具體內容。
有別于“一號工程”的是，“快遞1號”的推進器已經(jīng)在地面完成了氦3燃料的加載，不用與“天宮號”太空站對接加注燃料，與助推火箭分離后，就可直飛土星軌道，計劃于30天后到達土星。
距發(fā)射還有180分鐘時，高天駿獲準進入宇航員出發(fā)中心與鄧凱見了一面，后者跟張南正在地勤人員的幫助下進行著出發(fā)前的最后檢查。兩人都已穿上了宇航服，只是還沒戴上頭盔。
高天駿見到鄧凱時，正好鄧凱的妻子、空軍上校延少君也在場，她也畢業(yè)于航天科技大學，跟高天駿、鄧凱是同屆校友，參軍后，也被選拔進入了宇航員集訓大隊。七八年前，在一次老同學聚會上，高天駿見過延少君一面，那時她還沒跟鄧凱走到一起。以后高天駿就沒再見到過她，直到后來接到了鄧凱的婚禮邀請，才知道他們要結婚了。由于工作原因，高天駿沒能抽出時間去BJ參加鄧凱和延少君的婚禮，只是打了個電話聊表祝福。
高天駿向來是個嚴肅的人，即使是在老同學相聚的場合，他也很少主動開玩笑，何況現(xiàn)在還是面對這樣嚴肅的氣氛。
他上前跟鄧凱相互碰了下拳，說：“有兩年沒見了吧？想不到咱們會在這樣的場合里見面！”隨后又轉向延少君，和她簡短交談了幾句。
“聽說你現(xiàn)在正負責一個秘密項目的研究？”鄧凱問高天駿，“這次沒參加‘快遞1號’任務吧？”
“很遺憾，這次不能親自為你們提供技術支持。但我還是會以另一種方式參與到任務中的。今天我是得到指揮部的特許，前來為你送行。預祝你們順利完成任務！”
“謝謝你，天駿！等我回來再找時間請你到我家聚聚。到時候讓你品嘗一下少君的廚藝！”鄧凱輕松地說。
會面的時間規(guī)定僅有5分鐘。臨告別前，延少君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她取出一個小物件，親手給鄧凱掛在了脖子上。“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平安扣，它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高天駿注意到，那是一枚潔白無瑕的和田玉環(huán)形掛件。
鄧凱對延少君笑道：“你不就是我的運氣嘛！”
延少君將平安扣塞進鄧凱的衣領，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領口，然后退了一步，向他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高天駿同時也向鄧凱行了一個軍禮……
根據(jù)X基地指揮部的安排，高天駿將在“快遞1號”發(fā)射升空進入脫離軌道后，帶卡茨進入地面控制中心的觀摩座席，他們將在那里觀察飛船的航渡及登陸土衛(wèi)二的全部過程。如遇需要，高天駿可向卡茨進行咨詢，咨詢結果直接向李戰(zhàn)雄將軍匯報。
“切記，你和‘3525’只是來自‘601’所的特殊觀摩人員！”李戰(zhàn)雄向高天駿強調?！?525”是卡茨在X基地的臨時代號。
X基地以往在執(zhí)行運載火箭發(fā)射任務時，常常會安排一些嘉賓到場觀摩，他們中既有來自CNSA和軍方的官員，也有來自協(xié)作單位的專家，有時還會安排當?shù)氐娜珖鴦谀４砘蚴艿饺珖员碚玫那嗌倌陮W生等前來。
“明白！”高天駿回答。盡管他為自己不能親自參加這次發(fā)射任務感到些許遺憾，但他也清楚地意識到，李戰(zhàn)雄同意他跟卡茨進入控制中心，其實是對他們寄予了某種期望的！
距火箭發(fā)射15分鐘時，高天駿跟隨李戰(zhàn)雄來到控制中心。大屏幕上正播放著兩位宇航員進入飛船的實時畫面。因為兩人都帶上了頭盔，高天駿無法辨別哪個是鄧凱、哪個是張南。
他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下意識看了看腕表——上面的一個綠色光點還在穩(wěn)定閃爍。那表明“3525”號房一切正常，房門依然是鎖上的。
60秒倒計時開始……
高天駿又瞄了一眼腕表，顯示一切正常。
倒計時進入最后時刻：10、9、8、7、6……
高天駿突然感到一陣心慌，他本能地再次看著腕表，腦袋頓時像炸開了一樣——腕表已經(jīng)發(fā)出紅色警示，同時急促地震動起來！
“有情況！”他驚叫起來。但與此同時，大廳的擴音器里已傳來火箭發(fā)動機噴發(fā)時的隆隆巨響，把他的聲音完全蓋住了。
主屏幕上，助推火箭的下部噴出的烈焰迅速形成一片濃煙，將發(fā)射架和火箭箭體團團包裹起來。幾秒種后，火箭從濃煙中緩緩升起，直指藍天……
高天駿不顧一切地沖出了控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