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誰讓你替朕做決定的!”
朱由檢指著王承恩,表現(xiàn)的痛心疾首。
“魏公乃是江湖出身,行事作風(fēng)不考慮后果,你也學(xué)他一樣?忘了朕是怎么教你的了!”
王承恩嚎啕大哭,爬到崇禎腳邊,抱著他的大腿嚎道:“萬歲,萬歲息怒??!一切都是奴婢的錯,萬歲莫要?dú)鈮牧松碜?!?p> 這主仆倆的表演,把場下眾人看樂了。
再傻的人都看出來,這是演的了。
然而,正如前面所說一般,這事,人人都看破,卻人人都不說破。
這才是好看客的素質(zhì)。
只有一伙人很難受,那就是閹黨眾人。
特別是魏忠賢。
這種羞辱,比此次他的損失更令他難以忍受。
他是地痞流氓出身,因此,他也最痛恨別人翻他的老底,特別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
當(dāng)一個人習(xí)慣了頤氣指使,高居人上以后,就很難再直視過去的自己。
同樣,也將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而且,這不就是當(dāng)年他和熹宗演過的戲碼嗎?
如今,他被同樣的手段對付,他只覺得渾身難受,胸中憤恨難堪。
然而,崇禎帝還要火上澆油。
朱由檢罵完王承恩,嘆道:“魏公,此事錯也不怪你,回頭便將那些忠良好好補(bǔ)償一番,放了吧。哦,還有,客印月以及她同黨們的抄家和刑罰一事,便交由你去做吧。你們雖是對食夫妻,可朕相信你的為人,大義滅親這種事情對你而言自是駕輕就熟游刃有余的?!?p> ‘噗!’
魏忠賢終于忍受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武官隊(duì)列中的田爾耕一個箭步?jīng)_上前來,一把將他扶住。
“魏公!”朱由檢大驚失色,卻動都沒動。
“快快,宣太醫(yī),給魏公好好看看?!?p> 魏忠賢抬手謝道:“不,不用勞煩太醫(yī)了,老奴年老體衰,受不了這風(fēng)寒而已,回去躺躺便可?!?p> “哦,那魏公便先下去休息吧。來人,扶魏公下去?!?p> 朱由檢話音落下,幾個宦官就上前從田爾耕手上扶過魏忠賢,將他背了出去。
接著,朱由檢重新看向王承恩,嘆道:“朕對你失望至極,今日過后,自去南京孝陵替太祖護(hù)陵吧?!?p> 王承恩痛哭:“謝陛下恩賜!”
崇禎對王承恩的處置,對群臣而言只是一個小插曲。
早朝還未結(jié)束,群臣們還等著崇禎帝給此事劃上一個句號。
文震孟詢問道:“陛下,微臣能否問問,先前王公公所言的那件事,是何事?”
朱由檢聞言嘆道:“此事,朕也著實(shí)著難,猶豫是否要追究,一來二去,才有了這番事。唉,事情起因,是數(shù)月前宮中有人將懿安皇后和朝中大臣往來的書信送到朕的面前,而這些書信的內(nèi)容,是是商討如何擁立當(dāng)時還是信王的朕登基的?!?p> 文震孟了然,這事雖然他沒有參與,可身為東林黨一員,他卻很清楚。
不過,他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昨晚上那些朝臣是為什么被抓了的。
此前他還真不知道。
不然,他也做不到那么正氣凌然的喝問崇禎。
此事,涉及到后宮干政。
于祖律不合。
可事實(shí)上,這又是一件多方共贏的事情。
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崇禎帝自己。
崇禎帝當(dāng)然可以追究,可用這種事情來當(dāng)借口,未免過于不要臉了。
但是,今天這件事,實(shí)際上受到打擊的只有魏忠賢。
所以文震孟覺得崇禎帝這事做的其實(shí)還不錯。
朱由檢朗聲道:“既然說到這了,那朕亦借此機(jī)會好好講講。朕光明磊落,不怕爭議,今日將此事說起來,便是要消除誤會,為此事正名!懿安皇后一心為國,朝臣們也是愛國心切,若非如此,朕如何有機(jī)會做明君,行仁政?祖宗條律的確值得效仿,可事在人為,若事事都按照祖宗條律來做,豈非事事難為?有時也需按照情形,來改變對策,古人有古人的智慧,今人也有今人的抱負(fù),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這話若是放在平時,莫說東林黨,便是其他黨派的官員也要整幾句。
可現(xiàn)在這話明顯對他們有利,因此,滿朝文武立刻附和:“陛下英明!”
此處且不表,就說那魏忠賢回到司禮監(jiān),越想語氣,越氣越難受。
他喚來李朝欽,讓他喊來肩輿,送自己出宮。
不多時,魏忠賢來到阜成門內(nèi)一座青瓦灰墻,黑漆大門的宅院。
此宅,乃是魏忠賢新近修建的一處別墅。
這里本名玉淵潭,有泉自地涌出,景氣清爽,風(fēng)光秀美,為金代章宗皇帝完顏景游幸之所,相傳當(dāng)時曾有隱士王郁居于此,筑臺垂釣,因名釣魚臺。
神宗萬歷初年,皇親武清侯李偉在此修建別墅,世代居住。魏忠賢看好了這里的景致,搶購過來,命人重加修葺,增廣規(guī)模,門至七楹,重檐飛角,院重五進(jìn),皆開天井。
大門正中上方高高懸起一塊巨型門匾,上書“敕造府第”四個金漆大字。
大門后面的垂花門上懸了一方黑漆木匾,題著“釣魚古臺”。
此宅翻新完工已有半年,魏忠賢卻只來過十余次。
無他,只因他在京城里的房產(chǎn)不下二十處,就是天天換,也要二十多天才能住滿一輪。
很顯然,他并沒那么多閑工夫。
走在廊道中,兩旁景色怡人,魏忠賢卻無意欣賞,而是陰沉著臉,說道:“讓霍維華、田吉、田爾耕還有許顯純散朝以后立即過來。”
“小的立刻去辦?!?p> 他身后的王朝用應(yīng)了一聲,立刻轉(zhuǎn)身離開。
而魏忠賢則繼續(xù)走向里面。
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一個大院坐落其中。
院門之上,是一張鎏金青黑大匾,匾上寫著“養(yǎng)源齋”三個斗大的字,左下方又有一行小字:書賜廠臣,下鈐天啟廣運(yùn)之寶。
魏忠賢目光盯著其中天啟二字,又想起此前被崇禎帝羞辱那般羞辱,心中一陣悲涼。
然而,他卻不是為了天啟而悲。
是因?yàn)樗肫鹆诉^去。
這一路走來,他自認(rèn)矜矜業(yè)業(yè)勤勤懇懇,一步一個腳印,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可僅僅只是換了皇帝,就想讓他一切成空。
憑什么?
是啊,憑什么?
我憑什么坐以待斃?
可我能成功嗎?
想到此處,魏忠賢攥緊的拳頭,又無奈的松開。
盡管魏忠賢早已有了此等覺悟,可他始終無法做下那個決定。
哪怕是現(xiàn)在。
為此,他想到了一個地方,或許,能讓他真正下定決心。
“備轎,咱家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