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碩大的牌匾出神,她忍不住感嘆,重活一世還真是新奇。
再次入府,傅參參只得避開人群,快步去書房,推門就問:“叔父,院里怎得聚了好些人?”
傅云沉笑著停下手中的筆。
“此次出行,你長久失聯(lián),你叔母怕你日后再出意外,要給你尋個貼身保鏢?!?p> “不過,我們家是有暗衛(wèi)的,自是不需外面的這些人,所以我貼了個告示,給你尋個精通武術(shù)的師傅?!?p> 傅參參皺眉,“武術(shù)師傅?”
“所謂術(shù)業(yè)有專攻,高手在民間,暗衛(wèi)雖能打能殺,卻不一定有教人練武的本事?!?p> 傅云沉起身,扶了服扶衣袖道:“走吧,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p> 她想,她應(yīng)該是完全不需要這個什么武術(shù)師傅。
但還是嘆了口氣接受,“是,叔父?!?p> 傅云沉輕笑,“不必苦惱,本就是怕駁了你叔母的興致,看到有合眼緣的就留下,若是都不喜歡就不留?!?p> 兩人穩(wěn)步行至前院,下人搬來兩副老棗木雕花鑲金椅。
傅云沉從容坐下,身后的梁也持劍,一襲黑衣,他拾起一塊光滑的鵝卵石,揮臂向西擊去。
石子正中佇立在小路旁的鼓心。
霎時,鼓聲鳴響。
原本還熱鬧幾分的院子一片寂靜,紛紛看向前。
梁也清了清桑,喊道:“諸位!今日傅國公府欲招一位武師,所教之人就是我家小姐,月錢二十兩?!?p> 此話一出,人群議論紛紛。
“二十兩,可不少啊!”
“這一定非我莫屬!”
“那可不一定,年輕人話別說太滿!”
梁也用力咳兩聲,道:“安靜!我知諸位今日都是為此而來,也都通過了我們的重重篩選,但決定權(quán)......”
梁也還在滔滔不絕,傅參參扭著頭湊在傅云沉耳邊低語:“叔父,您還篩選了???”
——怎么篩選的?篩完了還剩這么多?
傅云沉看出她的想法,解釋道:“之前來的人更多,都是依照告示帶了推介自己的文書,江湖騙子雖沒有,花架子倒不少。留下來的多少是正經(jīng)武人,也都通過了暗衛(wèi)的試探?!?p> 梁也聽著兩人談?wù)撏辏拖骂^問:“大人,接下來是不是就得小姐自己挑了?”
傅云沉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傅參參。
傅參參起身,步履緩慢,目光在眾人中流轉(zhuǎn),不禁犯難。
——高矮胖瘦,形態(tài)各異的,這如何憑眼緣挑?
思量片刻,她眼前一亮,喊道:“諸位,今日確是我要招一位師傅,但不僅僅是教人學(xué)武的師傅?!?p> “......我要招的,是對各式武器軍械都熟悉的師傅?!?p> 話音一落,院內(nèi)又是一片熱鬧。
見此情景,梁也連忙用劍鞘戳戳地。
“安靜!我家小姐已經(jīng)說清了她的要求,諸位誰可勝任?”
“我!我我我——”
一片寂靜之下,粗糙的聲音在人群后方響起。
那人擠出一條路,湊上前。
——好生眼熟啊。
傅參參盯著他的身影思索。
顯然不只是她這樣覺得,來人看清她的臉一喜,嘿嘿一笑。
“妹子!是我?。∵€記得我不?”那人用力揮了揮他的手,“嗨呀!我們在西亭見過!”
傅參參一頓,有些疑惑的開口:“你是......馬大哥?”
她說怎么眼熟呢,這人不正是在西亭給她指路的人嘛。
“是是是,鄙人姓方,方大升!”
一旁的傅云沉見兩人熟絡(luò)的樣子發(fā)問:“參參,這是何人?”
“這是我在西......”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話音一轉(zhuǎn):“叔父,既然這位師傅能夠滿足識軍械武器的要求,我就選他了?!?p> 這一邊轟轟鬧鬧,而皇城的拂和殿卻是一片寂靜。
“她就說了這些?”
“應(yīng)該......是吧。”范小斯思考著低聲回答。
“連我是誰都不問,你說是為什么啊。”慕瑾詩把玩著手里的藥瓶,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
“?。窟@...屬下,屬下不知啊?!彼曇粼絹碓叫?,苦哈哈的笑。
慕瑾詩摩挲著藥瓶,陷入回憶。
其實(shí)他們早就相識了,只是她不記得而已。
為了平息戰(zhàn)事,十歲那年,慕瑾詩被他的父皇親自選為人質(zhì)送往安陽,他的母親幾次求情,卻被打入冷宮。
在這個如此陌生的環(huán)境里,慕瑾詩只有恐懼。
“他真的是皇子嗎?為什么這么膽小?”
“他算什么皇子,我母妃說了,他就是一個戰(zhàn)敗國的棄子而已?!?p> “怪不得那么膽小呢,打他也不還手。”
“我還以為是一個啞巴呢。”
那些個高高在上的安陽國皇子,把他當(dāng)作樂趣,當(dāng)作一個肆意玩弄的人偶。
慕瑾詩不是沒有想過反抗,只是每當(dāng)心里的惡念生發(fā),他都拼命壓制自己。
因為他知道,他的父皇不會再來保護(hù)他了。
然而有一天。
他聽見他們說他不是皇帝的兒子,說他是野種。
一瞬間,所有的怒火一下子燃上頭,那些打在身上的石子和刺耳的笑聲徹底激怒了他。
那一刻的慕瑾詩像一頭幼狼,眼眶發(fā)紅,撲上去瘋狂撕咬。
那些皇子們被驟然撲上來的他嚇哭了,嚇跑了。
慕瑾詩的頭腦徹底放空了,蜷縮在宮門外。
一個風(fēng)箏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落在他腳邊。
潔白亮麗。
而他卻一身塵埃。
緊接著清晰的腳步聲傳來,直直的走到他面前。
是傅參參,她撿起了地上的風(fēng)箏。
慕瑾詩努力蜷縮自己,緊張的不敢呼吸,他害怕別人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像一條落敗的狗。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抬頭望一眼,就撞進(jìn)了那一雙沒有情感的眼眸。
她就那么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就那一眼,揭開了他所有的傷疤。
慕瑾詩內(nèi)心一片慌亂。
傅參參卻無比淡然,她只是撿了個風(fēng)箏,毫不關(guān)心的走了。
走了好,走了就不會看見他滿身的傷。
然而他剛松了一口氣,少女卻停住腳步,去而復(fù)返,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這一次,慕瑾詩綣縮的更緊,無論如何,都不敢再抬頭看了。
突然一個東西忽然砸在他身上,讓他渾身一抖。
她走后,慕瑾詩愣了好久才緩過神。
看著地上的藥瓶,他開始小聲抽泣,壓抑在心頭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的掉。
慕瑾詩試圖用手捂住雙眼,可淚水根本止不住,從他的指縫間流出。
驟然想起幼時不堪回首的記憶,讓慕瑾詩身上的氣壓越發(fā)降低。
范小斯緊盯著他握緊藥瓶而青筋暴起的手,僵直地站立,呼吸放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