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母親說完，章蔓清回房便試著寫了幾個字。除了一點兒肌肉記憶一無是處，春棠雖不懂，看了也撇嘴，與字帖上的也差太遠了。
章蔓清便求了大哥找字帖臨帖，準備開課前把字練起來。
蔓清拿出字帖，見最下面是一本余宏祖的《西江行記》，欣喜萬分。章蔓清又怕捏皺了，胳膊虛環(huán)著抱到胸前。
大哥不禁莞爾：“知道妹妹喜歡，特問先生借了來?！?p> 章家存書自是不少，但搬至這千里之外，多少書都不曾帶來。何況是與學識功名不甚相干的山川志怪話本子。
偏這類書才最容易讓章蔓清了解這個世間。
“大哥何時再去書局？我要與大哥同去?！?p> 見章蔓清問，章節(jié)南略一思忖便答應了。
白氏對子女的教育不曾拘泥，便是白氏自己當年也是在娘家獨當一面，才有今時與夫共進退，抵了半個知州。章節(jié)南一直在母親身邊長大，自是曉得母親脾性。
他生來便與父母四處外任，川峽路雖交通不便，卻物產(chǎn)豐富毗鄰異國，對女子的限制本就不如中原嚴苛，是以益州靠著女子頂門立戶的不在少數(shù)。
行至這廣南東路所看所聽，番夷人數(shù)比起川峽只多不少，女掌柜乃至女戶更是不在話下。
行萬里路的章節(jié)南心胸眼光也是不俗，不覺得妹妹出門算大事，何況有他跟著，便連母親都不曾問就應了下來。
“姐姐，大哥！”章蔓清與章節(jié)南說話間，幺妹人未到聲先至。
章蘩沚兩歲多，正是淘氣無比卻又好玩的時候，父母親不得空，她每日不是一頭扎進大哥院里就是賴在大姐屋里，每日午食亦與姐姐同用。今日來得遲些，章蔓清便猜她定是先去了大哥屋里，然后找到這來。
章蘩沚極其迅速又驚險無比地奔過回廊，撲進大哥懷里，撞得大哥往后一趔趄，臨海趕忙抵住章節(jié)南后背，免得兩人一起后翻，章蔓清與夏荷一人扶一個站穩(wěn)了。
章蔓清身后跟了一串尾巴，大丫頭棠梨和小丫頭碧山在最前面，常嬤嬤跑得氣喘卻也立刻到了。
“說了你多少次了，慢點兒！”大哥寵溺無比的聲音里根本沒一絲責備，章蔓清也愛憐地拉起蘩沚的小胖手。姐妹倆都不及椅子高，章蔓清常坐的椅子旁有個小杌子，方便她踩著坐上扶手椅。
夏荷看蔓清坐上去，便把章蘩沚抱到章蔓清旁邊。棠梨和常嬤嬤立在章蘩沚身后聽使喚，碧山退到了門旁。
章蔓清雙臂環(huán)著她笑道：“想吃什么？”
章蘩沚說話較早，卻不甚流利，聽得懂卻時常說不清楚，把自己臉急得通紅。章蔓清比章節(jié)南有耐心，心理上也年長許多，將妹妹的心思一猜就準，章蘩沚也特別愿意跟姐姐說。
“桃桃，要吃桃桃?！币贿呎f還一邊拿小胖手往嘴邊送，章蔓清莞爾，章節(jié)南嫌棄地說：“整天想著吃?！?p> 章蘩沚橫他一眼，扭過身去拉夏荷：“姐姐，桃桃，蘩蘩要吃桃桃?！?p> 章蔓清挑眉，這幺妹鬼精靈，幾次過來都是夏荷拿吃食予她，今日便知道主攻夏荷。夏荷看了眼章蔓清，見她微微點頭，便抿嘴笑：
“二姑娘，一會兒就該吃午飯了，只吃一小顆可好？”邊說邊讓小丫頭去拿櫻桃。
水晶碗盛著，看著皮紅枝綠，煞是誘人，章蔓清與章節(jié)南亦取了幾粒，小蘩沚才吃了兩顆便沒了，轉(zhuǎn)頭還要：“要吃多多，多多！”
章蔓清一看她纏人的倔勁要上來，趕忙帶她去看院廊里新種的紅葉絲葦，葉子垂下來，被太陽曬著透著紅色，章蘩沚仰著頭研究起來。
章節(jié)南趁著這間歇趕忙走了，被小丫頭纏上可大事不好，丟下一句明日再來看你，腳底生煙地跑了。
便是這一日日，讓章蔓清與這世間有了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