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甘草的關(guān)竅到底在哪兒？”
章蔓清不禁將心里所想說了出來。
“南哥兒的舅父何時能到？”
俞師爺話音剛落，就聽臨山壓著聲音在簾子外面問：“梅嶺舅爺身邊的大掌柜剛進了側(cè)門?！?p> 俞師爺聽見立刻眼睛瞇成一條線：“老爺?shù)钠拮逭婷钊艘玻 ?p> 繞是章蔓清滿腹心事，看著俞師爺一邊說不忘一邊捏他那八字胡須，讓人覺著好笑的同時，又十分同情那少得可憐的胡須。
胡大掌柜進來，見三人在深夜同在屋里，已有些驚訝。
先與章節(jié)南見了禮。胡大掌柜是白氏族里的老人，章節(jié)南打小兒就見過。章柏流任川峽路那幾年，他也年年往那里收藥，順路帶去各色年貨。
因而他與胡掌柜也已見過幾次，又寒暄了幾句。待章節(jié)南指著妹妹讓胡掌柜見禮，他眼里的驚訝就完全不掩飾了。
章蔓清見著他那毫不掩飾的驚訝轉(zhuǎn)成擔(dān)憂，心下感嘆，看著其貌不揚，掉人群堆里找不著的一人，卻一葉知秋。不愧是大掌柜。
胡掌柜顧不得讓座，趕緊開口：
“原本大爺讓我?guī)г捊o大小姐，剛進來聽臨山說大小姐這幾日怕不得空……”
頓了一頓，擔(dān)憂地掃了眼三人，繼續(xù)說：“大爺說了告訴南哥兒也一樣的?！?p> 章蔓清才剛反應(yīng)過來。胡大掌柜是白氏族里的掌柜，那大爺自然就是舅舅白舜英，而母親白舜華不就是未出嫁前的白家大小姐么。
說罷拿出貼身的紙包，層層打開，薄薄三張紙：“月前我與大公子往西北收藥，一路都順當(dāng)，只是碰著幾支商隊，說今年南邊要的甘草頗多，價錢不錯。”
胡掌柜說出“甘草”的時候，章蔓清壓不住喉嚨咯一聲，關(guān)竅果然在此。
“原本大公子也想著入一些，只是，幾番比較，這甘草的量可為前所未有的大，而所有的甘草，要么經(jīng)明州，要么從荊湖，全入了廣南府。大公子覺著蹊蹺，便留了心，將能摸清的貨源和經(jīng)手路線，都錄于此?！?p> 章蔓清又一次滿心佩服。
只靠筆墨的時代，卻從不缺見微知著眼光超然的人才！
章節(jié)南一邊接過紙張，一邊問：“前些日子颶風(fēng)水溢，淹了沿海一路，為防瘟疫，咱們安仁堂也進了許多甘草?！?p> 胡掌柜聽的擰眉：“不知這防瘟疫的藥方是何人所處？為何甘草用量如此之大？”
“甘草有何不妥？”章節(jié)南與章蔓清幾乎異口同聲。
胡掌柜見他們兄妹都十分關(guān)切，自知事關(guān)重大，仔細斟酌地說：“若是少量亦還好。廣南沿海，耕地少，尤其靠海行船的，多食紫菜海帶。又受了災(zāi)，鮮菜果蔬幾乎沒有，幾乎只靠海菜。若與大量甘草同食，易引發(fā)毒性?！?p> 三人接吸一口涼氣。胡掌柜見狀，忍不住問：“原本主家不說，仆不該多問。此事可有不妥？小姐姑爺可好？”
父親尚未脫離危險，章節(jié)南已與母親早早議定，此事不可外傳。借著郭清人手，滿府外松內(nèi)緊，圍得鐵桶一般。
“胡叔，確是出了點事，近日有傳聞?wù)f，吃了這藥傷了人?！?p> 章節(jié)南避開了胡掌柜的話題，直切當(dāng)前最重要的部分：“可入了廣南府的甘草，并未全部經(jīng)安仁堂用于防患瘟疫。這量，并不該吃壞人。”
醫(yī)藥不分家，胡大掌柜成為掌柜之前，也是藥店學(xué)徒，后只學(xué)藥材?？梢话愕牟⊥矗吹貌槐却蠓虿?。
聽章節(jié)南說傷了人，立刻全身緊繃，如臨大敵，話說得快而急：
“公子不知，這量若是一副兩副藥還好，就怕世人不知，若其他食物里也有，幾日下來，量就大了！”
“食物？”
俞師爺開口問道，章蔓清才想起這只猞猁。
“廣南路多瘟疫，此地慣飲各式湯水，連日常餐食，都常放藥草。甘草微甜、性和、物廉，尋常百姓家里都備著……”
“施粥！”
俞師爺打斷胡掌柜的話。
章節(jié)南瞪大了眼睛。這粥，可是市舶司施的。
俞師爺似也想到此處，先是雙眼放光，然后小眼睛瞇起來幾近不見：“真是……有傷陰鷙?！?p> 也不知這只猞猁是真慈悲還是假慈悲。
胡掌柜聽了臉陰晴不定：“這毒解起來不難，只是此事若要計較起來，難尋憑證?！?p> 章蔓清聽至此，朝大哥眨了眨眼。
“在查?！闭鹿?jié)南惜字如金：“胡叔一路辛苦了，這次在廣南府住幾日？可是歇在安仁堂？”
“是，”胡掌柜先答了住處，再道：”大爺讓我遞完了信，就在廣南府城住下。原只為著防患未然，亦可照看下一季的博買和抽解。”
這個舅舅，可遠比章蔓清想象的要智慧！
中秋前夜，再長，也有過去的時候。
廣南路的暑熱似乎一夜褪去，白日里變得清爽起來。
徐既明拉著獨自一人在廣南府的趙修平上了冠南樓。同時，其夫人要將幾件舊皮貨或拆或改，將皮貨裝在包袱里留在了擷秀坊。
司棋司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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