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清剛見著魏王的時候,萬卷齋的黃大掌柜也剛剛進了別業(yè)的門。
先頭胡大掌柜與廖同知和丁通判議定了,出門要往萬卷齋去。根生迎面過來。他想著這邊的事要緊,他回去知會了尹掌柜后,便自己帶著人在府衙前面守著。
根生接到胡大掌柜,上了車,低聲說:“大掌柜,您剛進去不久,說是章府正門出來位公子。”
胡大掌柜眼睛一縮:“看清楚了?”
“是。栓子是尹掌柜得用的人,眼神又好。說是瞧著,軍爺客客氣氣送出門的。”
胡大掌柜想了想,這唯有鎮(zhèn)國公的公子郭清。既不是章家人,不應(yīng)該被封起來,又用不著偷偷摸摸從哪個角門進出。城外,郭清要么去的是清海軍,要么是魏王別業(yè)。
他心又安定了些,這封禁怎么瞧,都像是護著章家。他便一路琢磨跟黃掌柜探話這事。
黃大掌柜吧,算是忠國公府的老人兒。
當年章皇后嫁入皇家,他便跟著進了官家的潛邸。只不過后來讓他只看著萬卷齋的生意,委他到這廣南路開疆辟土。再后來,也不知道章皇后怎么想的,將萬卷齋交到了魏王的手里。
每年年底或是商會或是官府,請各商號一聚,其實也就是各處需銀子的地方,讓他們認領(lǐng)。因安仁堂其實背靠的忠國公,而萬卷齋背后是魏王,兩人說話時比別家親熱些。
也就如此而已。沒有過硬的交情,這話還真不好開口。即便黃大掌柜念舊,想問問封禁章府的事,但難免魏王多心。
做掌柜的,擇一事,忠一主。三心二意是大忌。
想到后來,竟有些后悔去探話的提議。
車子到了萬卷齋,胡大掌柜也還沒拿定主意。
根生去一問,說黃大掌柜不在,一早便出去了。去哪兒自然是問不到的,店里的伙計即便知道也不會說。
胡大掌柜怔仲了會兒,覺著這么干等可不是事。留了話,還留了個小廝讓在門外候著,若見著黃大掌柜的車子趕緊去叫他。
萬卷齋和安仁堂都在廣南府的主街上,離得不算遠。胡大掌柜回了安仁堂,急忙著手查他們知道的所有甘草走向。畢竟丁通判那里雖能拖一時,可最終,還是得看這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安仁堂根生一直跟著胡大掌柜,欲言又止的模樣。
終于瞅著個空,胡大掌柜看賬簿身邊沒人,根生上前問:“大掌柜,不知道您找黃大掌柜何事,我也不敢亂猜。就是……”
見根生停下話,胡大掌柜放下賬簿:“你說你的?!?p> “就是,那個,我聽尹掌柜身邊的栓子提過一嘴,黃大掌柜的小女兒嫁的是咱們安仁堂在清灣鎮(zhèn)的錢掌柜的兒子?!?p> “什么時候的事?”
“好像也就是前年議的親,去年過門了?!备惶_定地說:“說是迎親的時候,錢掌柜在清灣鎮(zhèn)施了半天的藥,就是咱們商號那個安仁丸?!?p> 安仁丸是當年白老太爺獻出來的方子,后來大爺又改良成丸劑,藥效沒那么猛,在濕熱的廣南閩浙路居家日常備著倒是十分合適。
這樣大手筆,錢掌柜對這門親事著實看重。
“黃掌柜怎么看中那個錢家的兒子的?”
“錢掌柜的兒子從小學(xué)的醫(yī),生得好性子更好,小小年紀都有了名聲。據(jù)說黃大掌柜這個女兒,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黃大掌柜兩口子,外加兩個哥哥,都寵著長大的。就想找個脾氣好的嫁過去。”
若是如此,那錢掌柜的兒子可太合適了。
胡大掌柜突然豁然開朗。怪道這幾年黃大掌柜見著他比別人親厚些,原是跟安仁堂有了兒女親事。嗐,他還以為他們都背靠皇家做生意,黃大掌柜才回回挨著他坐呢。
他跟著大爺四處進藥,常年奔波,這不,連廣南路自家地盤上,姻親關(guān)聯(lián),自己都不知道。早知有這層關(guān)系,黃大掌柜一家又如此疼女兒,他還探什么話!
城郊別業(yè)里,郭清見著魏王,劈頭蓋臉第一句竟是:“府衙那邊被人纏上了?”
鄭以馳沒料到他最關(guān)心的竟是這個,拿扇子點了點下首的椅子:“你怎么知道的?”
“秀娘進去前瞧見了?!惫逡姥宰拢骸氨砀纾疫@有個好法子,解府衙的急?!?p> 鄭以馳見他一副獻寶的模樣,立刻警惕起來。他那么上心,準沒好事。
低頭拿起茶盞,品起茶來。先晾著他。
這兩日發(fā)生多少大事,牽連多少人,這個郭二一句不提,心思都用在什么地方了。鄭以馳有些氣悶。
郭清也察覺自己言語有失,有些不自在,嘿嘿兩聲連忙找補:“表哥,這兩日辛苦你了?!?p> 鄭以馳依然不做聲。
郭二是從來不會讓自己尷尬的,從不自在到安之若素也不過幾息:“燕荔湖那些事,風(fēng)泉都說了吧?都如王爺所料!”
最后一句,馬屁味濃,鄭以馳不禁皺了皺鼻。
“表哥,清海軍那頭都順當吧?”郭清伸長脖子,頗為關(guān)切的模樣。
鄭以馳忍不住回擊:“自然都如你所料!”
尾音拉得老長,鄭以馳乜斜著眼,想瞧他如何應(yīng)對。
“嗨,我就知道!哪兒有我料不準的事!”
鄭以馳這次是真的嘴角抽了抽。他早該知道,郭二之所以叫郭二,自然是他“與眾不同”。
“表哥,府衙這頭,我真有好主意!”
郭清討好地看著鄭以馳,滿眼期待。鄭以馳剛想說什么,眼尾掃到門口云山的腳尖。
他和郭清說話,必不得外人道,云山在門口猶豫,那是來了云山不好定奪的人?
郭清立刻順著鄭以馳的目光看到門口云山的身影,站起來拿著蒲扇掀開簾子:“云山,我要的擂茶好了沒?”
云山對這個善解人意的表少爺甚是感激:“爺,這就來?!?p> 說罷轉(zhuǎn)身端了茶水進來。郭清端起來深深含了幾口,云山又趕緊遞帕子。
郭清滿足地嘆了口:“章家的夫人是南地人,吃食上講究得很,想這一口只能上王爺處來?!?p> 說得云山都笑了。
郭清揮揮手:“待會兒午飯,還是你們王府帶來的廚子吧?”
“是?!?p> 云山話音剛落,便聽見鄭以馳道:“我留你吃飯了?”
“表哥,章府這樣,我能去哪兒?”郭清腆著臉回:“云山,你們王府不缺我一口飯吧?”
云山深深低著頭,掩下笑意:“缺倒是不缺的?!?p> 郭清趕緊又問:“你們這是不是日日都有人來打秋風(fēng)?”
云山把頭埋得更深了,郭少爺這話,不是等于把自己也認作打秋風(fēng)的了?
這話不好回,但等于給他遞了話縫:“王爺,外面萬卷齋黃大掌柜來了?!?p> 鄭以馳想起來了,中秋夜萬卷齋推出了《萬卷摘》,聽說賣得不錯。只是,黃大掌柜也太心急了吧?
“萬卷齋的事不急?!编嵰择Y靠回椅子上。先頭提到燕荔湖,他便想起章蔓清寫的那張紙,她如何會知那些數(shù)字?
郭清見云山不動,知道他不好駁了王爺?shù)脑挘銌枺骸包S大掌柜瞧著如何?《萬卷摘》賣得好,他肯定高興。”
云山感激地看了眼郭清:“黃大掌柜倒看不出高興,一早便急著過來,看到倒是有些著急?!?p> 這話說得鄭以馳眉毛挑起,黃大掌柜?著急?是了,黃大掌柜算是忠國公府的老人兒,是章皇后的人。
如今章府封了,他來伺舊主了?
“廣南路這山高水遠的,處處盤根錯節(jié),也不知道這些事里干系著什么款曲?!惫鍛?yīng)不曉得黃大掌柜與章皇后這層關(guān)系,只思量著說:“要不,咱們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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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棋司棋
改了好幾稿,依然不滿意,將就著看吧,唉。每日一念,寫書大神們,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