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道姑蘇城以東行,約一日的行程便可到前明舊都——金陵。
秋思更添多分清償,故人西辭東去,又見山河仍在一襲猶存。
天香滿樓乃為蘇湘婉之故居,后因戰(zhàn)亂頻起,特逃至姑蘇。
現(xiàn)今重復回,前人歿,新人至。
乃為此回前因,特請季惟平升官至金陵城新任太守,掌管前蘇府大小事宜。
“湘婉啊,今兒要回你姑母那兒,你快預備著,可別遲了?!?p> 陳蘊翊端起建盞呷了一口,止不住的贊嘆這茶色青綠尤佳,乃是上上極品。
是前月總統(tǒng)夫人親賞的。
“知道了。”
紗簾后那女子應了一聲。
只見她身著大朵芍藥輕紗碧玉旗袍,頭戴一支攢金絲紅玉髓步搖。
她掀起簾子,只見脂正濃,粉正香兩鬢略垂下,無論近看遠看都是個美人坯子。
此時正值春末,海棠已謝,春紅已完。
蘇湘婉隨陳蘊翊上了轎攆,行了約一個時辰方至她姑母所居之處——東蘇府。
正門廊上,蘇湘婉小心翼翼的執(zhí)起折扇撲在一旁的人影。
只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在此處游蕩。
忽而起身,只見蘇嫻婉手執(zhí)團扇,眼帶笑意。
一身松花梅紋輕紗旗袍,手中提著一份襄陽府的豆花包。
頭上未有多的頭飾,只簪了一支發(fā)釵。
古樸香濃,頗有一副書卷氣息。
“妹妹今日是隨表姑來的吧?”
“姐姐今兒未免穿的也太過素雅了,怎的垂鬢上也無過多飾品?!?p> “湘婉妹妹自是知道我的,我自幼便不喜這些金銀玉器,脂粉香濃的東西?!?p> “是!姐姐最喜那些酸夫子的高談闊論?!?p> 蘇湘婉執(zhí)起蘇嫻婉的手坐至雨后亭間,二人談笑間忽逢大雨,但卻接著談到了他……
“妹妹可聽說了新搬來金陵的舒家?!?p> “舒家?哪個舒家?”
“就是那位總統(tǒng)小兒子的前教書先生,舒學士?!?p> “姐姐說的是之前在姑蘇的舒家?”
“正是?!?p> “他們在姑蘇住的好好兒的,何至于此?”
“聽西府的三奶奶道,舒學士犯上,竟然敢教他小兒子的為官不正之道,且言辭懇切,說了他爸不少壞話?!?p> “所以就處置了他?”
“是他自己交的辭呈,說是沒有教好他,還砍去了自己的半根指頭!”
蘇湘婉聽的目不轉睛,又記起他幼時的面目。
“聽聞舒學士有一位獨子,叫鄂海的?”
“說的沒錯,他可是金陵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男,書籍文言又通,比才學他就沒輸過?!?p> 夜里,彩皖端來一碗茶來,只見蘇湘婉獨自看向窗外。
一泊湖水如明鏡高懸,遠處山邊也有了明月的半邊。
“彩皖,你去幫我擬一份信箋?!?p> “小姐要寫些什么?”
“你去廊下找嬤嬤,告訴她我想見舒鄂海,讓她告知你。”
彩皖疑惑似的撓了撓頭,雖不知蘇湘婉要做些什么,但卻還是照做了。
“你再去東門上找小林子,讓他去舒家遞帖子,千萬要遞到舒鄂海的手里?!?p> 彩皖應了聲,慌忙的撤了出去。
翌日,蘇湘婉從府里溜了出來,乘上一頂小轎去了舒府。
“敢問是舒公子?”
那人回過身來,一件墨蘭大氅,一雙柳葉眉、丹鳳眼,臉色蒼白,眼下還有一大塊兒烏青。
“請?zhí)K小姐安?!?p> 舒鄂海垂手行禮,蘇湘婉復回之。
“聽聞蘇小姐唱過京劇?!?p> “唱過些尋常的戲罷了?!?p> “可會唱牡丹亭?”
“隨家母學過兩出,想來是唱的不好。”
“蘇小姐過分謙虛了?!?p> 舒鄂海遞了杯瓷窯茶盞,里面是宋代的功夫點茶。
蘇湘婉連忙道謝,手邊擱著一串佛珠。
方欲接過后,那串竟也落到了地上。
“哎呀!真是對不住!”
“不妨事的。”
“這串佛珠看來價值不菲,我身上也沒帶銀子,只有這一支步搖,雖是南明的手藝,可還希望收下?!?p> “不必了蘇小姐,這不值錢的,何須拿出這樣的寶物?!?p> 蘇湘婉再三推辭,舒鄂??偹闶鞘障铝?,又談了片刻后便告辭了。
臨走前……
“蘇小姐!”
“舒公子可還有事?”
“明日西郊有場馬球賽,我想邀您去看?!?p> “馬球賽?”
“是的,就是不知蘇小姐是否用空?”
“什么時候?”
“明日傍晚?!?p> “好!”
舒鄂海親自送蘇湘婉上了轎,目送她離去。
只見他雙頰通紅,他早已對眼前這位頗具才學的小姐動了情。
晚云收,夕陽掛,一川楓葉,兩岸蘆花。
話道馬球賽后,二人眉目傳情。
后來便整日廝混在一起,說些詩詞古文之類的閑談雜語。
“蘇小姐!”
舒鄂海從身后叫住蘇湘婉。
“舒公子?”
蘇湘婉似乎很震驚,她朝左邊望去,手里正挽著蘇嫻婉的玉手。
“姐姐先去吧,我隨后就到?!?p> “那我先走了?!?p> 蘇嫻婉貼在她耳邊竊竊私語了會兒,便向舒鄂海行了一禮,告辭了。
舒鄂海邀蘇湘婉上座,二人相談甚歡,連平時不太展露笑意的蘇湘婉都大笑出來。
深夜,子時。
“小姐今兒是玩的最開心的一日了。”
“是嗎?”
“是呀,小姐和鄂海公子真是郎才女貌?。 ?p> “胡說什么!我們不過是廝混在一起的玩伴罷了?!?p> “小姐的心思我還看不出來嗎?八成是對那舒公子有了情思?!?p> 蘇湘婉拾起折扇打了她一下。
因說道:
“你壞透了!”
蘇湘婉和舒鄂海分別那日是小雨。
“蘇小姐妝安。”
“非去不可嗎?”
“家父病重,身邊并無一兒女照料,此乃不孝之舉?!?p> “可是……”
蘇湘婉才到嘴邊的話卻怎么都道不出口了。
“我們以后會見面嗎?”
舒鄂海楞楞的看著她,像是對她的愛意照拂。
“會的,你去了之后我們可以時長寫信?。 ?p> 嘟!嘟!嘟!
蘇湘婉注視著那艘船消失在眼前,就像她與舒鄂海的故事了結了似的。
風總是很大,后來的每日都有二人的來信。
甚至精細到每日見了什么人和吃食。
“你在想什么呢?”
蘇嫻婉看著她直愣愣的望向遠處的游船。
“不知鄂海如何?”
“你對他還真是一往情深?。 ?p> “姐姐小心!”
一支箭從蘇嫻婉的腹部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