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新回到家中,一直想著李羨給他說的話,“別亂來,沉住氣,別亂來,沉住氣……”
魂不守舍地,一下撞在了一個下人的身上。那下人嚇了一跳,連忙跪下道歉。
范永新也沒說什么,繞開他繼續(xù)走。
這時,府里的管家火急火燎地跑來,“少爺,你上哪去了?陳掌柜找了你一上午。”
范永新一聽陳典富找自己,氣不打一處來,握緊了拳頭就要找人算賬。然而又想到李羨給他說的話,竭力穩(wěn)住了內(nèi)心的暴怒。語氣干硬問道:“陳掌柜找我干嘛?”
那管家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看他的樣子,似乎很著急?!?p> 范永新微瞇雙眼,竭力壓抑著體內(nèi)的怒火,問道:“他在哪?”
管家道:“在老爺?shù)呐P室?!?p> 范永新眼角一跳,連忙朝老爹的臥室跑去,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這不得不讓他害怕,他現(xiàn)在知道陳典富與李玉樹在密謀著什么,已經(jīng)背叛了他們范家。要是陳典富這時候?qū)ψ约豪系率?,那他們范家必將大亂,那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他快步跑到臥室,看到老爹安然無事,才放下心來,不過老爹的氣色也不太好,似乎聽了什么話,胸腹正在劇烈起伏。
而陳典富就站在一旁,看到范永新來了后,才住了嘴不再說什么。
范永新趕忙跑過去,來到范富貴身邊,關(guān)切問道:“爹,你沒事吧?”
范富貴沒理兒子的問候,一把抓住范永新的手,質(zhì)問道:“你去哪了?你不知道現(xiàn)在正是范家最危難的時候嗎,所有的事情都等著你拿主意,你跑哪去了?”
范永新道:“我去羨哥兒那了?!?p> 一聽“羨哥兒”,范富貴胸腹再次劇烈起伏起來,“你……你個混賬東西,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再去找他,你偏不聽。你是不是非要讓他把我們范家害垮了才甘心?”
范永新爭辯道:“這事兒與羨哥兒有什么關(guān)系,他又沒做什么?”
范富貴更氣憤了,“你還替他說話!你難道沒看他父母是怎么被人逼死的嗎?他爺爺又是怎么被人打死的嗎?
你跟著他在一起,早晚會把我們范家也搭進(jìn)去?!?p> 范永新低著頭道:“哪有這么嚴(yán)重?”
“混賬!”范富貴大怒,“你難道非要走到了那一步才肯相信?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范家是什么局面?剛才陳掌柜已經(jīng)和我說了,下面的掌柜們等著分紅,那些工人也在嚷著要工錢。這么一大筆錢,你要怎么弄?”
范永新道:“等把那批貨買了不就有錢了?”
“賣得了嗎?賣給誰?譚寧資出爾反爾,他如果不接,誰能接下這么大的盤?!狈陡毁F氣呼呼道:“早讓你去霧隱城當(dāng)面找譚寧資談,你偏偏一直不動身,你是非要把范家弄垮不可嗎?”
范永新低著頭道:“您都病成這樣了,我還怎么走。再說了,譚寧資和我們明明往來多年,怎么突然就出爾反爾了,我也沒想到他會變卦啊?!?p> “你沒想到,你那個腦子能想到什么?!狈陡毁F一指頭戳在范永新的腦門上,“人家是我們往來多年,但那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現(xiàn)在我老了,你上去了,你作為一個晚輩,不該主動過去打個招呼?
人情世故,什么是人情世故?人情世故就是你給他面子,他給你面子。你不給他面子,不去主動拜訪,人家憑什么再給你臉?因為你臉大嗎?”
范永新沉默不吭聲,他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從來沒上過生意場的嬌嬌少爺,哪知道這些。
“我說的話里從來不聽,以前是這樣,現(xiàn)在還是這樣,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氣死不可?”范富貴躺在床上,眼望屋頂,一臉的無奈和疲憊。
“我哪敢再氣您啊,您說什么話我不是都在聽么?”范永新幫老爹蓋好被子。
“聽我的?那你為什么還去找李羨?”范富貴道。
“我……羨哥兒又沒做錯什么,而且他現(xiàn)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他……”
“有什么不一樣?”范富貴直接打斷話,說道:“狗能改得了吃屎?他能弄垮他們李家,他就弄不垮我們范家?”
“我……”范永新嘆息,不知道該怎么為李羨辯解,但羨哥兒是真不一樣了啊。他這些時間雖然一直在忙自家生意,但也經(jīng)常打聽李羨的消息,知道了李羨做的一些事,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啊。
“別在我面前再提他了,也不準(zhǔn)你再和他往來,不然……不然我非死給你看不可。”范富貴氣憤無比,認(rèn)為范永新跟著李羨混,只會連累他們范家,百害而無一利。
他不想自己這唯一的兒子,最后落個凄慘下場。
范永新本想再說些什么,但看到老爹正在氣頭上,多說無益,便不再說什么了。幫老爹蓋好被子后,便和陳典富一起走出了臥室。
“范少爺,老爺也是為了你好,你可千萬不要再惹老爺生氣了啊?!标惖涓粍裎康?。
“我的事不用力操心,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范永新正在氣頭上,陡然聽到這個叛徒的聲音,還勸慰自己,只覺得惡心,就頂了兩句。
但話一說完,就后悔了,李羨讓他沉住氣,別亂來。他這不就是沒沉住氣么。
他趕緊說道:“陳掌柜對不住啊,我被氣昏頭了,口無遮攔,你別介意?!?p> “嗨,沒事,懂的。”陳典富面上笑呵呵說沒事,其實心里已經(jīng)在罵娘了。
心道:“再等幾日,等你范家拖垮了,那時我再讓你知道什么叫做口無遮攔。我必定罵你個體無完膚,哼?!?p> 范永新問道:“陳掌柜著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陳典富恭敬道:“是這樣的,地下的工人們,和掌柜的都開始催促要錢,說不給錢,就準(zhǔn)備罷工,你看這……”
“不是還有幾天嗎?”范永新皺眉,猜測那些鬧罷工和分紅的,多半是陳典富教唆的。
“嗨,這不是眼看著要過年了嗎。而外面又傳了些風(fēng)聲,大家心里著急,所以就……急了點?!标惖涓灰贿呎f,一邊注意范永新的神色變化。
“急什么急,你讓他們等著,到時間了,我親自給他們發(fā)錢,但現(xiàn)在肯定沒有,他們要是敢鬧事,別怪我不客氣?!狈队佬挛樟宋杖?,一臉的兇煞之氣。
陳典富看這招沒用,又問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那批貨沒人接手,賣不出去,還是沒錢啊,到時候就算鬧到了官府去,我們也沒理說啊。”
范永新皺眉不語,李羨只是讓他沉住氣,穩(wěn)住,但沒告訴他具體怎么做啊。難道什么都不做?
轉(zhuǎn)頭又看到陳典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陳掌柜是有了什么好辦法嗎?”
陳典富原本還想再鋪墊幾句,沒想到范永新直接問了出來,省了他不少口舌。于是說道:“好辦法沒有,不過不得已的辦法倒是有一個。”
范永新問道:“什么辦法?”
陳典富道:“減價賣?!?p> 范永新道:“我們不是已經(jīng)減了一半的價格嗎?譚寧資還不是不要?!?p> 陳典富道:“那就再減?!?p> “減多少?”
“五百萬不要,那就一百萬?!?p> “一百萬?!”范永新吃驚,“一千萬的東西,你讓我賣一百萬,你應(yīng)該知道,一百萬還不夠我把那些分紅的錢和工人的錢,還有欠款的錢還上,你讓我怎么賣?”
“少爺。一百萬確實不多,但只要把家里的東西,還有田產(chǎn)、房產(chǎn)一賣,范家大富大貴的日子過不了,但小富即安的平民日子,還過不了么?”
陳典富早就把這些算好了,“可要是不賣,那批貨砸在手里,到時候這些房產(chǎn)、田產(chǎn)一樣保不住不說,你和老爺也會進(jìn)大牢的。那時,范家就徹底沒了。
少爺,這時候當(dāng)以大局為重啊?!?p> 范永新深呼吸一口氣,心想還好去見了羨哥兒,不然聽到這些話,非相信了不可。
他緩緩?fù)鲁鲆豢跐釟?,問道:“一百萬他們就會買嗎?”
陳典富道:“譚寧資肯定不會接了,不過或許可以找其他人?!?p> “其他人?”
“也許李家的人有興趣,我可以去談?wù)?。李家財大氣粗,說不定愿意接手這批貨。就算今年他們賣不了,他們明年也能賣,所以他們沒什么顧忌?!标惖涓慌路队佬缕鹨尚?,故意解釋了一下處置問題,也好撇清自己的嫌疑。
“這樣啊,那就麻煩陳掌柜了。”范永新淡淡道。
“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标惖涓豢蜌獾溃骸澳巧贍斠菦]其他吩咐,我這就去做事了。”
“去吧?!?p> 等人走后,范永新一口吐在地上,“什么玩意兒?!?p> 又看向遠(yuǎn)方,“羨哥兒,你一定要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