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他跑出來了
路明非難得睡了一個好覺,并非是做了什么美夢,恰恰相反,他只覺得自己眼睛一閉一睜,天就亮了。
但他的精神卻十分的好,什么夢都沒有的夢境反而最能調(diào)節(jié)一個人的精神,你不會被嘴角含笑的小惡魔拉去打一場游戲,也不會變成光看一場恢弘龐大但渾身疲乏的電影。
只會得到充分的休息。
下意識的轉(zhuǎn)頭,沒有看到微笑的杜寧,他沒忍住舒了口氣。
說真的,路明非覺得自己緊張的神經(jīng)也該放松一下了。自打收到卡塞爾學(xué)院那封面試通知書以來,他的生活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狂奔不止,先是表白被趙孟華當字母來用,再是坐上葉勝那極速狂飆的奔馳,種種種種,都極大地消耗著路明非的心神。
就像每天清晨被拉起來的短程馬拉松,路明非感覺自己也該跑到最后了吧?是時候休息休息,讓漂亮姑娘上來遞水擦汗了吧?
太陽順著厚重窗簾灑進來,光線是朦朧又沉悶的。路明非在床上胡思亂想。賴了很久很久,直到腹部咕咕作響,他從床上爬了起來。
簡單地洗漱后他走出房間,下意識地向?qū)γ娴姆块g看了一眼,厚重的門擋去視線,路明非沮喪的低垂著頭,像個去隔壁教室看喜歡姑娘的初中生。
開始有目的地閑逛,路明非想要找個自動販賣機買點吃的,卻怎么也找不到。這棟不知名的居所是那天晚上突然搬過來的,原來的麗晶酒店九樓已經(jīng)一片殘桓敗壁,還好麗晶酒店號稱有著能抗八級地震的防震設(shè)計,不然整樓都塌了。
等等,為什么是那天?路明非心想,真奇怪,明明只睡了一覺,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是因為這次醒來看到的一切都十分陌生的原因嗎?
思索間他看到了一扇白色的鋁制大門,他走上去輕輕地推開,兩雙碩大的腳出現(xiàn)在面前,腳面上的皮膚有著白色的死皮,就像在水里泡了很久,再往前看去,那雙腳的主人正躺在一張碩大的鋼板床上,幾個人穿著宇航服一樣厚重的工作服,拿著銳利的手術(shù)刀在面前的‘人’身上劃拉著。
路明非的臉瞬間白茫茫的一片,他這是穿越到哪個片場來了?這些人在干嘛?解刨?
“你到這來做什么?”一個肩上帶著紅條的‘宇航員’走了出來,一雙淡金色的眼睛透過防護服的玻璃和路明非對視。
“我...找吃的...”
“吃這個?”
“不不不...就是,人吃的東西?!?p> 宇航員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在防護服內(nèi)不斷震動,就像劣質(zhì)低音炮里的雜音。
“你走錯門了,你該走另一個方向,那里能從后門出去?!?p> “不好意思!”
路明非撒腿就跑,這個地方越看越詭異,怎么想都不能多呆,那個躺在床上的尸體臉上還有著碩大的獠牙,一看就是被這些人拿去做實驗了。
太嚇人了!
“等等!”那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路明非的肩膀,路明非像個炸毛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但那人只是沖他笑了笑:
“既然走到這了,就從前門出去吧,出門右拐有幾個飯店,是工人們常去的地方?!?p> 路明非很想說算了,但那人莫名其妙的熱情起來,他拉著路明非穿過一具具碩大的、怪異的尸體,在這個巨大的空間足足走了五分鐘,才幫路明非推開了一扇門。
“去吧,去吧!”說完,他就回到那個空間里去了。
到底什么情況?
路明非看著眼前出現(xiàn)的樓梯,強忍著回頭的欲望。順著樓梯走上去,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長長的金屬直梯,旁邊有著一個按鈕。路明非走上前嘗試的按了一下,頭頂突然照進來一束昏黃的光。
天花板向兩邊張開了。
他順著直梯爬了上去,剛探出頭,嚇得差點沒掉下去。
出現(xiàn)在視線里的是一塊塊背面白色、正面泛紅的肉。表皮的流淌著晶瑩的液體。
這些肉不會是那些‘人’身上切下來的吧?路明非哆嗦著打量了一圈,還是爬了上去。因為他看出來了,那些不像是人的肉,反而像是豬的肉。
路明非放假的時候常常會被嬸嬸派去買菜,自然是有著一雙可以辨別食材是否新鮮的眼睛。主要是每次他都會買一些中等程度的肉回去,這樣會省下一點可以上網(wǎng)的錢來。
那肉不能太好,太好貴,也不能太壞,太壞嬸嬸會看出來。所以路明非很輕易就發(fā)現(xiàn)這些肉十分新鮮,甚至可能是剛從豬身上剔下來的。
這不會是個屠宰場吧?路明非順著將肉運過來的流水線向前走,看到那些處理豬肉的過程后,確定了想法
是個食品加工廠啊,嚇死我了,還以為誤入什么研究所了呢。路明非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才怪?。≌J称芳庸S下面會有那么多尸體嗎?那些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豬??!
路明非快速跑了起來,跑過一條條正在操作的機器,腳步快的幾乎能擦出火花。無數(shù)身穿淡藍色制服、戴著口罩的工人向他移來視線,眼中的神色十分冷淡,就像在看那加工鏈上的豬。
路明非聽到他們在竊竊私語:
“是他嗎?”
“好像是?!?p> “不像啊,有點挫?!?p> “我也覺得不像,要不,叫過來問問?”
大可不必!路明非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腳下的步伐一刻也不敢停止,腦袋抬起四十五度的憂傷弧度看向天空,卻只能看到布滿灰黑色灰塵的天花板,身旁是躺在傳輸機上一塊塊移動的豬肉。
一聲凄慘的哀嚎在前方響起,路明非下意識的看過去,一只四仰八叉的豬躺在傳輸帶上,黑黝黝的眼珠子黯淡無神。在它旁邊,穿著制服的人握著小錘,棱角分明的錘面上反射著天花板的光。
傳輸帶載著被他打死的豬向路明非的方向運過來。路明非跑過了過去,在大門前他沒忍住回頭看了看,昏暗的燈光下,長長的運輸帶像一條巨大的黑色舌頭,將那家伙卷進宛若深坑一樣的喉嚨里了。
短暫的遲疑后,他跑出了這間加工廠,盛大的陽光毫無遮掩的灑在身上,將布滿冷汗的身體照的暖洋洋的。
他抬頭看去,陽光下,杜寧正打著一把黑色的傘看著他笑,繪梨衣站在傘的陰影里沖他招手。
果然,自打收到卡塞爾學(xué)校的面試通知書后,平凡的人生就一去不復(fù)返了,路明非注定要面對既波瀾壯闊又詭異的人生。
但和流水線上的生物不同,它們是進去了,路明非是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