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秒,一名文武閣教習推開木門走了進來。這是一名男教習,臉型方正,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眉心處由于久皺眉頭而形成了川字紋,如同平原上的溝壑。教習開口說話,聲音渾厚而莊嚴:“新生們,我是文武閣的朱先生,負責管理文武閣所有學生的生活以及日常瑣事。今日是你們第一天入文武閣,就由我來向你們介紹介紹這莊嚴而又美妙的地方吧。諸位,請跟我來。”說著,朱先生打開了門,隨著吱呀一聲響,八名新生在朱先生的帶領下,魚貫而出。
朱先生一邊后退,一邊指著議事廳旁邊的建筑介紹道:“此處是藏書閣,對面是密林,想必你們都已見過了。”朱先生不多廢話,直截了當?shù)亟榻B完,便帶領八名新生繞過議事廳,向文武閣深處走去?!按蠹易笫诌吺菍嬍?,我隨后會帶留校生去選擇房間。現(xiàn)在我們繼續(xù)向前走,右手邊仍是藏書閣?!?p> 此時是早課時間,周圍喧囂而聲音已盡數(shù)消失,石板路長且寬,兩邊站著幾名站崗的守衛(wèi),身披輕甲,長劍別在腰間,給文武閣增加了幾分莊重威嚴之感。
其他新生三兩成群,結伴有說有笑地向前走著,唯有露明一個人走在最后,不聲不響地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地形。
露明把兵書一卷,放在袖子里,順便用手暗暗摸了摸衣裙里里那個硬邦邦的匕首,莫名感到心安。
朱先生莊嚴的聲音再次傳來,他一邊走著,一邊用手指著距離他們還有十多米,建在石板路正中央的一座建筑,朗聲道:“諸位,這便是培養(yǎng)我大豫后繼之人的最高學府了,名為豫道書院。此建筑內(nèi)皆是學堂,所有課程分為禮樂書術四門,每日的課程以及重點學習由令尊商討決定,后續(xù)可以更改但手續(xù)繁雜。豫道書院內(nèi)的教習很多,年齡相近的10人能夠組成一個課程,每月有課程安排時刻表,后續(xù)會由我發(fā)給你們。今日你們是第一日進入文武閣,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了解、知曉,所以今日沒有課程,以介紹為主。接下來我們進入豫道書院,聽我介紹每間教室……”
露明聽到了朱先生的話,不禁有些無奈:果真人上了年紀就啰嗦,這四五層的建筑,一間教室一間教室的介紹,那得說到什么時候……
于是她一邊左耳進右耳出的聽著先生的介紹,一邊與新生小隊保持了一點距離,拿出兵書繼續(xù)閱讀起來。
…………
走路看書的效果并不好,沒過幾分鐘,露明便感到有些乏了。她抬起頭,揉了揉略顯酸痛的脖頸,把兵書放回到袖子里,思緒開始發(fā)散:看著這每間教室,和上一世的風格倒是還有些相像,整齊的蒲團與書案,恐怖的教習就像老師一樣,每天放學倒是不算早,或許還能去錢莊和洛問聊聊,順便練練武。初入文武閣應當還比較輕松,一個月放五天假,后面若是要去皇宮,想來以那個老皇帝的名義請假也不會太困難。
對未來零零碎碎的想法在露明的腦中交織、互相穿插,一時間,露明的腦子竟有些亂,腳步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忽而,路過一間教室,她聽見了教習令人昏昏欲睡的聲音,粗略一聽應當在講祭祀的禮法,她似是心有所感,偷偷向內(nèi)望去,便看見了后排的露玥和解悠的腦袋如同蜻蜓點水一般,顯然是在與濃濃的倦意相抗爭。
露明的嘴角略略上揚,快步向新生小隊走了幾步,離開了這間教室。
伸出四根手指,“禮……樂……書……術……”露明小聲地在心里念叨著,擺弄著四根手指,不由得感到一陣唏噓:
禮樂射御書數(shù)如今將射御都拒之門外,這書院名為“豫道”,到是與“豫國之道”極為貼切。
…………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豫道書院的內(nèi)部教室才被啰嗦的朱先生介紹完,新生小隊也都顯得不耐煩起來。
這種不耐煩的情緒在小隊來到文武閣東面的習武場時到達了極點。
出了豫道書院,艷陽帶來的熱量已經(jīng)顯露出來,與秋日清晨的涼爽中泛著冷意不同,接近晌午的日光強烈多了。小隊的新生大多穿了繁雜的服飾,走起路不便不說,更多的是在陽光下顯得悶熱難當。
相比起來,穿了一身簡單衣裙的露明倒顯得自在許多,到了習武場時,她亦是被眼前的壯觀所吸引。
不愧是仙界賜予豫國的仙賜,習武場的規(guī)模非凡,甚至可以說是除了那些羸弱軍隊之外設施最齊全的練武之地了。
習武場的占地面積應當是文武閣內(nèi)最大的了,甚至比豫道書院還要廣闊。習武場分為馬場與習武館。
馬場內(nèi)有養(yǎng)馬場、跑馬場、駕馬場,應當是“御”科的內(nèi)容,馬場內(nèi)的地面大部分為沙地。
習武館是一個很大,可比起豫道書院來略顯簡陋的地方,分為兩層,一層是研讀兵書、修習武力的地方,二層是一對一的戰(zhàn)斗場,用于檢測修習成果。
武力修習的范圍極廣,只要不涉及到靈力的提升戰(zhàn)斗力方法,都是武力。目之所及,便能見到“射”科的弓箭以及其他各種兵器,可謂一應俱全,令人眼花繚亂。
在朱先生帶領新生小隊參觀的時候,露明留意到諾大的習武館內(nèi),當真是顯得冷清。豫道書院內(nèi)朗朗的讀書聲、教習的教導聲此起彼伏,可這里只有幾個零星的學生正在訓練,不僅人數(shù)上少了許多,大部分的人,還只是在學習理論知識,并未付諸于實踐。
見了這一幕,露明不由得感到些許心酸。
…………
由于新生小隊大多數(shù)人的怨聲載道,朱先生快速地結束了講解,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馬場,便向回走去。
回到文武閣內(nèi)最中心的石板路上,繼續(xù)向北走,便見到了一座比起練武館或是豫道書院都小上許多的建筑。
聽朱先生介紹道,這里是文武閣弟子的自習堂,有時課程時間有空缺,又無事干的時候,可以去習武場上自行修習武力,或是去藏書閣內(nèi)品讀經(jīng)典,又或是來到這自習堂里溫習知識。不過由于近來大部分學子的課程都被排得比較慢,所以來到自習堂的人并不多,因此自習堂并不怎么受重視,也很少被修繕、擴建。
略過了自習堂后,新生小隊便來到了文武閣西面,朱先生如釋重負地呼出了一口氣,緊鎖的眉毛似是都有些舒展。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至于午膳,你們有多種選擇,大家可以自己帶午膳,在自習堂內(nèi)用膳;或是回家吃,但必須保證在未時前回來,時間比較緊。最后一種選擇,那便是在文武閣內(nèi)的膳堂內(nèi)用膳?!?p> “文武閣的膳堂便是此處了,里面有兩層樓,多種膳食可供選擇,付賬時只需出示你們的弟子證便可,月末的時候會一起結算?!?p> 最后,新生小隊已將面積極廣的文武閣大致游覽了一遍,時間已將近午時。
此時,朱先生將小隊帶領到了文武閣西面的一座小建筑內(nèi),看門上方的匾額、對聯(lián),以及裝飾,應當是類似于禮堂的地方。
朱先生介紹道:“這里面便是文武閣的禮堂了,平日里不常用,但今日你們將在這里進行文武閣豫道書院的‘開筆禮’,大家稍安勿躁,在蒲團上坐好,靜候便可?!?p> 等待的時間內(nèi),朱先生近乎是不停地介紹道:“開筆禮儀式主要包括正衣冠、朱砂開智、長輩贈言、贈送禮物、啟蒙描紅、記入院冊這六個步驟?!?p> “諸位都是朝堂上極有名望的臣子之后,所以念在令尊無暇來參加開筆禮,于是‘長輩贈言’這一環(huán)節(jié)便省去了?!?p> 很快,撫琴聲響起,幾位院長、教習前來,在每人額間點了一個小小的朱砂圓,走完流程,很快完成了這場短小而簡單的開筆禮。
朱先生站起身,帶領小隊與院長、教習告別后,說道“現(xiàn)在我將帶領住宿新生去選擇寢室、床位,不住宿的學生下午沒有課程任務,自行離去便可,明日清晨切勿遲到?!?p> …………
露明與露玥今日回府時間不同,于是露明提前告與家丁,并未讓馬車在文武閣旁等待。
邁出文武閣門檻時將近申時,太陽已然柔和許多,幾束輕小的光線透過頭頂?shù)拇髽?,灑在露明身旁?p> 她瞇起眼睛,順著光束的方向?qū)と?,柔和的日光盡頭,是文武閣大門外石碑上剛勁有力的大字——民。
溫柔的陽光簌簌落落地透過樹葉傾瀉而下,盡數(shù)將這“民”字向下凹陷的筆畫填滿,好似要溢出來。往日里灰撲撲不起眼的碑石,在此刻,在露明眼中,泛著不易察覺的光彩,那泛光如此柔雅,卻又是如此不可忽視。
歲月仿佛定格在這一刻,日光柔和,令人舒適,難得的靜謐美好。
露明睜大眼,細細地端詳著這碑,石碑一直立于文武閣外,來來往往都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可此刻,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
她的所思所慮已不局限于對于“民”字的遐想,說實話,她對豫國的歷史、對豫國的皇室、對豫國的未來,沒有半點興趣。柔和的陽光帶著她的思緒,飄向遠方……來到這世界的數(shù)十年,一切艱苦、一切拼搏,都是為了上一世的那些美好??蓾u漸的,她記憶中上一世的那些熟悉身影,已然漸漸模糊黯淡,最終只化作幾道殘影,幾縷念想,支撐著她。
當即已逐漸消散,信念崩塌之時,又該當如何呢?
沒有答案。一切都由她來書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