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遠(yuǎn)道而來
正午的清山觀內(nèi)。
廣場一角。
顧倉正用毛筆在雞翅上刷著香油，來回兩面刷，然后放在烤網(wǎng)上，讓其烤熟至金黃。
等待期間，他從儲物戒里取出符紙，在桌上鋪平，然后抓起另一根毛筆，在紙上刻畫出符紋。
在潛在威脅到來前，他需要做些準(zhǔn)備。
不久前，他窺見《萬巧天工錄》部分內(nèi)容，短短幾個呼吸，那些知識便瘋狂侵入體內(nèi)，有如烙印在記憶里一般，不可磨滅。
根據(jù)玉簡記載，相傳符箓是注入天、地、人、神信息的載體，是仙神的文字，可以溝通天地或是傳達(dá)仙神的旨意。
其中攻伐類的符箓，威力不俗，正好可以制作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然而試驗過幾次后，顧倉發(fā)現(xiàn)想繪制出一張完美的符箓并不容易。
有的符箓要求素材復(fù)雜，比如靈血、藥液、朱墨、牛角…抑或是其他千金難尋的材料。
經(jīng)過顧倉浮現(xiàn)的解析，他覺得這靈血大概和覺醒生靈的血相差不多，遂進(jìn)山狩獵了一只雉雞。
這雞長得神異美極，又初具靈慧，想來肉質(zhì)不錯，若只是取血未免太浪費(fèi)了，干脆做成燒雞吃了。
但有了材料也還不夠，有的符箓制作手續(xù)極為復(fù)雜，非要特定的時辰、步伐以及朝向才能完成。
最特殊的一類，還必須心懷虔誠，口念咒語，才有幾率繪制成功。
種種行徑，不像是在畫符，反倒像是在進(jìn)行某種儀式。
回憶著其中步驟，顧倉輕握符筆注入靈力，起龍蛇之勢，一筆一劃勾畫出形似篆文的圖案。
其間，他輕念法訣，依循記憶踏出配合的禹步，但終究與人的步法有所差距，動作看起來稍顯別扭。
“律令九章，吾今下筆，明凈飛廉，天真借我...”
隨著他不停地誦念，那些線條浮現(xiàn)出點點金光，好像被賦予生命一般，光芒流轉(zhuǎn)明滅。
但卻在即將大功告成之際，突然一陣劇烈的能量波動激蕩開來，眨眼間，符紙就攜帶著一道靈光沖上了天空。
嘭！
伴隨著一聲巨響，只見狂風(fēng)平地而起，卷起石子、樹葉如利刃般切割過顧倉的體膚。
“嘖，不借就不借，怎么還急眼了呢，是覺得我的步法不夠優(yōu)雅？”
顧倉撇了撇嘴，隨即取出赤淵劍，刺向半空中僅剩下一半的符箓。
噗哧！
劍透紙背，紙面上的符紋瞬間蠕動起來，化作一條條漆黑線條，被赤淵劍吸入體內(nèi)。
而后，風(fēng)平浪靜，半張黃紙緩緩飄落。
顧倉拿著儀劍赤淵，猛甩一下，上面沾染的“墨水”盡數(shù)被潑到了地上。
在開始制作符箓時，偶然間，他就發(fā)現(xiàn)這柄赤淵劍內(nèi)蘊(yùn)神秘，可以輕易破壞符箓和陣法的核心，是一件特殊法器，僅用用作武器使用，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做工精致，卻并非華而不實，是個好寶貝，難怪被那大國師貼身攜帶?！?p> 顧倉小聲嘀咕一句，撫摸過劍上的花紋時，仿佛能聽見劍的清鳴。
片刻后，他收回心緒，繼續(xù)提筆制作符箓。
過了數(shù)十分鐘，一張“風(fēng)潛靈符”制作完成。
又半響，一張“金剛持身符”完成。
...
事實證明，并不是所有掌控法理力量的仙神都像明凈飛廉真君那般小氣。
顧倉沉浸在畫符當(dāng)中，忽然有所感，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向了雞翅。
顧倉：“...”
“老遠(yuǎn)就聞到香味了，味道真不錯！”紅茶啃著金黃的雞翅，贊不絕口。
來的正好，就拿你試試符箓威力吧..顧倉陰惻惻地看著偷食的狐貍，沒有出言阻止。
少間，他見紅茶舔舐手指，愜意地地顯現(xiàn)出狐貍尾巴，便甩手丟出一張“赤焰心符”。
轟！
一道白色的火焰憑空而生，瞬間點燃了那條尾巴。
“哎....你...我錯啦！啊呀！”
紅茶嚇得上躥下跳，連連求饒，好一會兒，那火焰才慢慢熄滅，化作一縷清煙消散。
抱著末梢光禿禿的尾巴，紅茶哭訴道：“嗚嗚嗚，尾巴，還有我訂制的漂亮褲子，你賠...”
還沒有說完，她瞧見顧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便又把話吞了回去。
“你靈慧已開，就該少些野性，肆意妄為可是會害了你的命。”顧倉正色道。
聞言，紅茶只得點頭，灰溜溜的正要跑開，卻聽見又有一道聲音在腦中響起：
“那些符你且拿去，若是有香客來的頻繁，你就送一張給他。”
循著顧倉指的方向看去，紅茶發(fā)現(xiàn)在烤爐旁放著一堆黃紙，鄒鄒巴巴的，不細(xì)看還以為是當(dāng)做薪材來使的廢紙。
這些都是顧倉練手的東西，無非是一些有“降溫”、“祛病”、“鎮(zhèn)門”等功效的符箓，就當(dāng)做是送給香客的禮物了。
“記住，這些符箓不要收取錢財?！鳖檪}強(qiáng)調(diào)了一句。
錢，固然重要。
但賣幾張符紙的錢不過杯水車薪，真是缺錢的話，他大可以將虛空玄石拿出來售賣，自然有人為其一擲千金。
何況真正的天材地寶，用金錢也難以賣到，倒不如將那石頭留著磨牙。
在紅茶抱著那一堆符紙離開后，顧倉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張燒成灰燼的符箓。
“畢竟制作這張符的材料，有的我聽都沒有聽過，只能用相近的物料替換，威力小也情有可原?！?p> 正準(zhǔn)備繼續(xù)煉制符箓時，他的神識忽然觸動，感知到生分的氣息。
散開神識，他看見山腳石階上行走著兩名男人，一胖一瘦，身上沒有半點鄉(xiāng)野的氣息，像是從城里來的客人。
清山觀自重建以來，終于要迎來第一批客人。
大老遠(yuǎn)跑到深山里來，定是來尋我的…顧倉搖搖頭，取走烤網(wǎng)上的熟肉，直接消失在原地。
他不想和這些人牽扯太深，若即若離就好。
如果說，有鄉(xiāng)民尚且淳樸，懷有對大山的敬畏之心，那他們的信仰就是虔誠的。
至于其他以及那些外來人，就純粹是利益交換了。
信仰之始，往往是有求于仙神。
若是神明長時間不能實現(xiàn)他們的祈愿，信徒就會改換門庭。
他深切地清楚這一點。
在顧倉消失的瞬間，坐在鋪子里，正抱著尾巴暗自傷悲的紅茶，忽然再次聽見聲音。
“之后來的兩人，你給他們兩張符。既然是第一批客人，這點福利無可厚非?！?p> 時間緩緩流逝。
不多時，兩名穿著整齊休閑裝的男人走進(jìn)了觀內(nèi)。
紅茶立刻收起了尾巴，道：“請來這邊取香。”
“我們自己帶了?！毕菽凶优e起手里的包裹。
為首的胖男人搖搖頭：“小張，你去取來吧?！?p> 被叫做小張的消瘦男子聽罷，警惕地看了紅茶一眼。
他可是聽人說過，這小妮子非人哉。
但老板的話不得不聽，他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取香。
那之后，兩人各自拿著三只香，走入了主殿。
一抬眼，就看見正中間放著偌大的倉鼠神像，讓人感到荒誕不羈。
你就是只孔雀、花鹿都不會有這么高的違和感??！
胖男人暗嘆一聲，仰起頭左右環(huán)顧，隨即心不在焉地?zé)讼?，略顯失望地離開了。
又走到了山門處，兩個人剛想往外走，便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兩步客人且慢，我還要送你們兩張符呢?！?p> 胖男人駐足回頭，心里想道：“符咒啊，平日里有求過一些，都沒有用...但在這里，說不定有奇異之處?！?p> 如是想著，他雙手手接住遞過來的那張黃紙，和藹地道：“還請問，這張符有什么效果呢？”
“不知道?！?p> “啊這...”胖男人哭笑不得，卻仍是給了同伴一個眼神暗示。
小張會意，立馬掏出手機(jī)想要付款。
“啊，使不得、使不得，這是萬萬不能收錢的?！?p> 紅茶急忙揮舞雙手，只是動作大幅擺動中，不經(jīng)意地將一臺手機(jī)掉落在柜臺上。
在職場摸爬滾打的小張，怎會不懂得這些圓滑世故，立刻了然道：
“香火錢、香火錢，就當(dāng)做一份心意?！?p> 說著，小張熟稔地掃描了二維碼，而紅茶裝作沒有看見一樣，撅著嘴別過腦袋，眼神飄忽地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