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三問
“論道?”
山間流泉旁,顧倉翹起嘴角,“是因為地盤被我搶了,所以覺得不服氣吧?!?p> 去,還是不去?
顧倉闔目沉思,頓時在心中縈生出無數(shù)思緒。
舊時前輩將第三境冠以“返虛”之名,并非毫無根據(jù)。
這境界講究返璞歸真,追求“無”,要于虛無中感悟大道運轉的玄機,還要讓意識空靈,如入渾然之境。
如同嬰兒那般,處于混沌原始狀態(tài),先天一炁剛生,先天之性未藏,更接近天地萬物創(chuàng)造的起點,亦更接近于大道。
如此,便能水到渠成地架起內(nèi)外天地間橋梁,引天地之力入體,蘊養(yǎng)一條道。
故世人認為當入山中,舍卻紛擾世事,一心清修,方能真正的剖析自身存在,協(xié)調(diào)好內(nèi)景天地。
這即是玄關一竅得虛靈之物,不使纖塵染之壞之,可稱山間仙的緣由。
從結果而論,確實不失為一種巧妙的方法。
不被塵世牽連,無心事所擾,煩惱無增多,迷惘做減空,精神境界自然緩慢進展,只可惜,其心性終究會弱上一分。
大隱于世。
顧倉認為自己無須逃避這來自塵世的考驗,無非是在身上再多添個俗世的聯(lián)系“枷鎖”而已。
如是做,雖然離回歸“無”的距離又遠一點,但從中得到的感悟卻能令內(nèi)景萬象革新,以契合更多天地之道。
“不過是修行路上的試心石而已?!?p> 念頭逐漸清晰,顧倉揮手寫下一封書信,以自己的獨門方式送了出去。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夜晚已逝,旭日初生。
顧倉動身前去赴約。
玉屋山東麓,林海茂盛,將人行之道完全遮蔽。
在那其中,有一條嶄新幽徑,足以讓外來客踏足,不被那些荊棘鉤木阻攔。
這是為凡人開辟的道路,顧倉顯然不在其列。
御劍飛向山頂,數(shù)分鐘后,顧倉便來到一座宮殿式風格的玄觀建筑前。
此處是陽都宮山門,入眼可見內(nèi)中殿閣錯落有致,規(guī)儀宏偉,不愧其皇家道觀之稱,非是小小清山觀可以比較。
越過山門,顧倉來到后部的琉璃古閣。
還未降落,他就看見閣內(nèi)有三名年紀頗大的玄教人士,保持著入定的姿態(tài),紋絲不動。
以如今顧倉修為,可通靈徹視,一眼掃過去,連他們身上凝練何種周天穴竅,都知曉得無比清楚。
令他分外在意的是,這三人身著不同樣式的玄袍,當中最強者的神魂初具形體,隱約有晉升第二境的勢頭。
除這三人外,這后院之中不乏踏入一境的弟子,顯然這洞天福地的靈氣質量甚佳,加之傳承在此,也難怪這些人都不愿離開。
由于沒有遮掩氣息,顧倉的出現(xiàn)很快吸引了無數(shù)人的注意。
那些裝束迥然不同的各派弟子,齊聚過來,或昂首仰視,或在空曠隱秘處交頭接耳。
三位年長者亦抬頭望了一眼,感受到若有似無的壓迫,皆是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
盡管如此,牽扯道統(tǒng),萬萬是不能退縮的!
為首那身材精壯的道人抬頭,忐忑道:
“我等已恭候多時,還請真人下凡一敘?!?p> 顧倉點頭應允,隨后落到正前方的玉榻上,神色自然地端坐著。
“鄙人陽都宮住持,號微隱,修得是《凡俗修生養(yǎng)氣決》?!睘槭椎闹心昴腥说馈?p> “紫薇觀住持,號玄祿,修得是《正統(tǒng)洞玄靈寶玉章》。”坐在右邊紫檀茶位,帶著眼睛,一副教授學究模樣的老者緩緩說道。
坐在左邊的老者不卑不亢地道:“天壇極頂峰,司馬徽,有幸習得《超然九鼎神丹經(jīng)殘篇》?!?p> 顧倉微微頷首,心中想道:“只有三方,比我想象中還要少,不過先禮后兵,姑且先看他們要如何向我發(fā)起詰難?!?p> 在這四位各懷心思的時候,下面各派系的弟子已經(jīng)將這后院圍得水泄不通。
當看到三位長輩與一只倉鼠似要談經(jīng)論道,沖擊感不亞于發(fā)現(xiàn)自己下載一晚上的學習資料,最后變成青青草原懶羊仙尊大戰(zhàn)灰狼魔君,戰(zhàn)到大道磨滅的動畫片。
“咳咳?!?p> 輕咳兩聲,右邊的老道人玄祿緩緩說道:“今日我等齊聚,是有三個問題久之無解,還請真君指教...”
“無須多言。”顧倉發(fā)出一道神念,直接打斷了玄祿的話頭。
直接來吧!
很明顯地呆愣數(shù)息,老人才反應過來,隨即沉吟道:“真君早前以山神自居,因而我這一脈的困惑,乃是仙人無驗,‘君位之正乎’?”
聞言,顧倉心中稍稍思索,隨即傳出神念:
“以汝道言,萬物有靈,舉凡天地、斗極、五方、八位、山川、社稷皆各有神?!?p> “亦有玄教先人曾言,若有道者登頂玉屋,則此山神必助之,可見吾之位非虛?!?p> 玄祿微微頷首,隨后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這一問過于簡單,顧倉心中早有答案,所以很快給出答案。
且按理說這是玄教通識,他一個外人都有所了解,沒有道理玄祿老人不知道。
“許是玄祿之前修得是偏修養(yǎng)身心的玄家哲學,并沒有深入研究鬼神崇拜之說,所以他的內(nèi)心深處,還未做好接受天地劇變的準備?!鳖檪}猜測地想道。
就在這時,坐在中間的微隱行了個拱手禮,看著顧倉道:“古人云,五方天鬼之外,一切小靈并屬精魅之宗,無以助正氣之德,更言不正之鬼,號曰私神名!”
“真人此身何不是屬精魅,故吾派困惑,乃是‘君身之正乎’?”
說完,微隱眼中綻放精芒,大抵是覺得有前輩撐腰,說話也硬氣了幾分。
顧倉微微汗顏,小腦袋瓜子飛快運轉,想從功法先輩都履歷或修行經(jīng)驗里里,找到可以拿到應答的線索。
畢竟修習《清心妙法》的人族前輩不少,比起外在,更注重內(nèi)在的他們應該有自己獨特的理解,可以給自己一點啟發(fā)。
可找了數(shù)秒,顧倉仍找不到合適的應答,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難不成‘清心妙法’的傳承源自最古的仙神時代,所以在那時,前輩們都理所當然地覺得,拋卻肉體凡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沒辦法,先自己敷衍一會兒吧?!?p> 如是想著,顧倉表面冷靜地傳念道:
“我知曉汝等皆求性命雙全,縱使是古時微妙元通真君,以‘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追求精神生命的自由。
“可有時,其亦會對有肉身生命的保全,覺得身體乃是‘隋侯之珠’。”
“而千百年前,這玉屋山道系教祖重陽子發(fā)揚性命雙修法,卻也覺得假合凡軀,并無價值?!?p> “故有箴言‘正是泥團為土塊,聚為身體散為塵’?!?p> “其中矛盾之處,微隱可知?”
顧倉不懷好意地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