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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戰(zhàn)記:彎刀與箭痕

第十六章 身陷囹圄(四)

蒙古戰(zhàn)記:彎刀與箭痕 大漠鷹眼 3954 2022-07-18 09:14:35

  不兒罕山深處的高山森林里,雖是春季,卻寒氣未散,松林的樹枝上還掛著積雪,在清晨霧氣的籠罩下,茫茫一片寂靜,只是偶爾傳來一兩聲星鴉干啞的鳴叫。

  這深山老林真是冷冽陰森吶,帖木真坐在一堆篝火旁,搓著手,哈出了一口冷氣。

  他解下腰間掛著的皮囊,打開看了看,里面只剩下僅有的兩小塊兒烤熟的兔肉了。

  他苦笑的搖了搖頭,我大概是混的最慘的穿越者了,對不起,給各位前輩丟臉了。

  這是他昨天在森林里好不容易才打到的。徹底甩開泰赤烏人的追兵已經(jīng)三天了,這三天,為了茍的更安全些,他仍然沒有停下腳步,不斷的往不兒罕山深處躲藏著,但越往深走,山林就越發(fā)寂靜,他所想象的林中野物一個都木有被他碰上,棕熊之類的大型野獸沒有碰上是他的萬幸,但小型野物如野雞、野兔之類的也沒有,就有些過分了!

  要知道,他從高地處向深山逃跑時,身上可是一點兒食物都沒有啊。

  饑腸轆轆之下,他只能強(qiáng)撐精神,頂著頭暈?zāi)_軟,機(jī)械而麻木的牽馬前行,餓了就只能挖一些草根、爛野果墊吧下肚子,真是一點兒肉腥兒都沒撈到。

  就在昨天清晨,當(dāng)他就要因為食物匱乏而絕望之時,那只野兔出現(xiàn)了,雖然它的絨毛兒枯黃,看起來不太美觀,身子也顯得干瘦,看著渾身上下也沒有二兩肉,但在餓紅了眼的帖木真看來,這兔子是那么的可愛,那么的優(yōu)美,在那一刻,它簡直比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還讓他怦然心動!

  于是,他果斷抽出了僅剩的一只箭矢,放輕腳步,微微矮下身形,慢慢的拉開弓弦,一箭射出。

  箭鏃沒有辜負(fù)他的希望,完美的命中了野兔,在箭矢射中野兔的那一刻,帖木真身形一軟,跪倒在了冰涼的地面上。

  尼瑪!終于可以開開葷了,我容易嗎我!

  帖木真仰頭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氣。

  隨即他毫不猶豫的將這只“美人兒”烤熟了,由于太過饑餓,他一個沒忍住,將兔肉吃了個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兒,經(jīng)過昨晚的一頓后,到得現(xiàn)在,就只剩下這兩小塊兒了。

  不行吶,這山林古怪的很,動物蹤跡幾盡全無,我不能再往深山里走了,再往前走,恐怕還沒被塔兒忽臺抓住,我就先被餓死了。

  帖木真自皮囊中拿出一小塊兒兔肉捂進(jìn)嘴里,一邊咀嚼,一邊想到。

  也不知道老媽他們怎么樣了?是否已經(jīng)躲過了一劫,已經(jīng)出了山?

  他甩了甩頭,拿定了主意,不管了!我要往回走,尋找出山的口子,再往前,小命兒八成得搭在這老林子里了。

  主意一定,帖木真在嘴上抹了一把,快速的站了起來,牽馬往低處回返。

  當(dāng)他決定回返,摸索著往高山森林的低處而下不久,在一個瞬間,他的馬鞍突然脫落,掉在了地上。

  嗯?帖木真皺眉,他走到灰白色騸馬的一側(cè),查看馬具。

  馬的攀胸和肚帶還系得緊緊的,但馬鞍卻松脫掉落了下來。

  “。。。。”

  帖木真右眉狠狠地跳了跳,這鬼林子果然有古怪!不行,我要加快腳步出山!

  如果是一般的蒙古人,會把這當(dāng)做兇兆,當(dāng)做長生天的警告,警告他不能再往低處走,但他是個穿越者,他的性格中警惕性很高,不同于一般蒙古人,他反而認(rèn)為正是因為有古怪、有危險,才更應(yīng)該往低處去,加速出山、逃離這里,茍到安全的地方上去。

  接下來,又過了三天,帖木真在山林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迷了路,他牽馬而下,四處亂撞,就是找不到出山的路子,一路上,他僅靠所剩的一小塊兒兔肉和掏來的一兩個不知名鳥類的生鳥蛋以及草根充饑,而且更讓他生氣的是,在這三天中的第三天,在他想要通過一處峭壁形成的狹窄口子時,一塊兒大如白色氈房的的巨石從山上滾落了下來,堵住了口子,阻斷了他的去路。

  “。。。。?!?p>  帖木真沉默的看著眼前的巨石,特么的,怪事連連,怪事連連啊,還得加把勁兒,加把勁兒,我就不信,找不到下山的出路!

  他費了一整天的功夫,用彎刀奮力劈砍,斬斷了巨石與峭壁縫隙間的一些繁密的樹枝,終于砍出了一條可容一人一馬前后而過的縫子,他牽著馬,緊貼著巨石,艱難的穿了過去。

  又是三天,山林漸低,他似乎看到了出山的希望,但他仍然缺乏食物,已至筋疲力盡,當(dāng)這三天中的最后一天時,他伏在馬背上,精神萎靡,任由身下馬匹慣性的向前。

  前方似乎有大片的光亮,似乎開闊了不少,帖木真無力的微微抬頭,雙目無神的向著前方看了一眼。

  奇怪,這地方怎么如此熟悉?不管了,就這樣往前吧,勞資實在沒力氣了。

  灰白色騸馬馱著帖木真悠悠向前,而前方,人聲漸近。

  ......

  鎖兒罕失剌坐在那處帖木真一家曾經(jīng)守著的高地上,他的身旁圍繞坐著的,還有他的兩個兒子:沉白、赤老溫。

  “阿爸,咱們守在這里已經(jīng)六天了,還未見到也速該巴特爾的孩子們出來,看來,他們該是藏好了,躲過這次劫難了吧?”沉白看了看周圍三三兩兩像他們這般在高地上聚著的十?dāng)?shù)個泰赤烏人,低聲道。

  幾天前,當(dāng)泰赤烏部眾人在山林里迷了路,塔兒忽臺叫他的阿爸上前發(fā)揮本領(lǐng),為眾人找到出山的道路,他的阿爸不愧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獵手,在他的帶領(lǐng)下,一眾泰赤烏人得以順利的回到了進(jìn)山時的這處高地。

  而塔兒忽臺下令,命泰赤烏部一眾騎士分為數(shù)撥,輪番在高地上守著,以期守株待兔般的抓到帖木真一家。

  至于塔兒忽臺自己,則在高地下方的草地上搭起了氈帳,一日一日的喝酒、大睡。

  “嗯,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一只白海青鳥飛出了森林,飛過了不兒罕山,最終在三河之源的遼闊草原上,一處用金子堆起的巨大敖包的尖頂上落了下來,而當(dāng)它落下之時,百鳥皆鳴,紛紛飛到了金敖包之下聽命?!辨i兒罕失剌沒有回答大兒子的問題,他閉上了眼睛,輕聲道。

  “哎呀,阿爸,都什么時候了,您還神神叨叨的展現(xiàn)您那薩滿之術(shù)呢?”沉白有著一張頗為俊俏的臉,就是有些黑,此刻,他看著父親急促道。

  鎖兒罕失剌睜開了細(xì)長而明銳的雙眼,他辮發(fā)盤起,臉色暗黃,一張瘦長而有著高顴骨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褶皺,他的右眼角有一道柳葉形的細(xì)細(xì)疤痕,那是年輕時被塔塔兒人箭簇擦傷留下的,所有的一切都顯示出他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人生。

  他無奈的看著長子,這個兒子已經(jīng)十七歲了,按蒙古人的算法早就是個真正的勇士了,沉白什么都好,就是脾氣有些急躁,常常沉不住氣,這可一點兒也不像他。

  “嗯,長生天托夢給我了,帖木真不會被抓,他會成為那個站在金敖包上的白海青的?!辨i兒罕失剌掃了一眼不遠(yuǎn)處,與他一起在此輪班的脫歹,小聲道。

  “會嗎?那就好,那就好?!背涟鬃晕野参克频泥哉Z。

  鎖兒罕失剌搖了搖頭,又看向了另一側(cè)的次子赤老溫,還是赤老溫少年老成、沉穩(wěn)冷靜,比較像我啊。

  此刻,十四歲的赤老溫聽著鎖兒罕失剌和沉白的小聲對話,也不發(fā)一語,只是認(rèn)真的聽著,兼且微微點頭罷了。

  赤老溫有著一張扁平質(zhì)樸的臉,他的長相普通,小麥色的面龐不像沉白那般俊俏,他常常沉默寡言,但往那兒一坐,就像一座山般,不自覺給人一種沉靜、堅毅、可靠之感。

  赤老溫這孩子,若遇到好的首領(lǐng),還是能成為揚名草原的巴特爾的啊。

  但如果一直在這泰赤烏部,這孩子恐怕就沒有出頭之日吶,鎖兒罕失剌再次搖了搖頭,不愿深想。

  他的兒子沉白之所以關(guān)心帖木真一家的生死,不想讓他們被己方抓住,是有原因的。

  鎖兒罕失剌盯著略顯陰沉的天空,想起了往事。

  那是在十幾年前,當(dāng)時也速該巴特爾還是整個尼倫蒙古部落的軍事領(lǐng)袖,泰赤烏部、主兒勤部等一系列蒙古大部落還圍繞在他的身邊,仰仗著他帶領(lǐng)著他們與塔塔兒人廝殺,彼時,塔兒忽臺還在對也速該巴特爾展現(xiàn)出羊羔兒般的順從,而那時的自己,也才三十出頭,腿還沒有瘸,手還沒有抖,身強(qiáng)體壯,頗為武勇,也是速勒都思部有名的勇士。

  在一次遠(yuǎn)征塔塔兒人的戰(zhàn)事后,蒙古部打了勝仗,自己憑借殺敵勇猛,搶到了不少金子、貂皮等戰(zhàn)利品,然而,這些戰(zhàn)利品卻被速勒都思部的一個氏族首領(lǐng)盯上了,他公然搶奪自己的戰(zhàn)利品,派出身邊的七八個強(qiáng)壯的伴當(dāng),狠狠的毆打著他,想要從他手里硬搶。

  而此時,也速該巴特爾恰好巡營路過,撞上了此事,他在多方問明緣由后,狠狠的懲戒了那個氏族首領(lǐng),將他搶奪的金子和貂皮還給了自己,而且當(dāng)眾剝下了氏族首領(lǐng)的皮袍,讓那家伙赤裸著上身。

  也速該高舉著馬鞭,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的鞭笞了那家伙十馬鞭。

  也速該巴特爾還宣布:將那名肆意搶奪浴血奮戰(zhàn)的勇士戰(zhàn)利品的氏族首領(lǐng),充入巴魯營(蒙古語,死士營),以贖其罪。

  不久后,在蒙古人與塔塔兒人的又一次廝殺中,那名首領(lǐng)所在的巴魯營因為沖鋒在前,死傷慘重,首領(lǐng)本人也就死在了戰(zhàn)場上,自然也就再沒有人找鎖兒罕失剌的麻煩了。

  他到今天還記得也速該臨走時說的話:“在我也速該的治下,敢于浴血廝殺的勇士,永遠(yuǎn)是第一位的,無論他是不是那顏(貴族之意)!”

  而也速該巴特爾給自己父親鎖兒罕失剌主持公道的一幕,同樣也被當(dāng)時帶在隨軍奧魯營(即蒙古后勤補(bǔ)給、放牧的軍眷營)的,還很幼小的沉白看到了,想必也深深的印在了孩子的腦海中。

  所以,那一次的幫助,那一次的公平賞罰,使鎖兒罕失剌一家銘記于心,常懷感恩,他鎖兒罕失剌是知恩圖報之人,他的兩個兒子也是。

  訶額倫夫人,原諒我這低賤之人吧,世道的殘酷,使我不得不還跟隨著泰赤烏人,愿長生天護(hù)佑,您和您的孩子已然脫離險境,一切安好。

  “誰?”

  就在鎖兒罕失剌望著天空祈禱之時,旁邊突然傳來了脫歹略顯尖銳的聲音。

  一下子,守在高地上的泰赤烏人紛紛聞聲站了起來。

  “噠噠,噠噠。”馬蹄聲漸漸靠近。

  泰赤烏人抽出了彎刀,警惕的看向樹林。

  “砰!”

  一匹灰白色的戰(zhàn)馬從林子里慢行到了一眾泰赤烏人跟前,隨后,伏在馬背上的人好似渾身無力般,重重的從馬上摔了下來,仰面躺在了高地上。

  “哈哈!長生天護(hù)佑,長生天護(hù)佑,帖木真!是帖木真吶,他竟真的自己來到了我們的面前,主人,主人,我們等到帖木真了,我們等到帖木真了!”脫歹上前一看,躺著的人那張臉雖然隨年齡有些變化,但基本輪廓仍在,他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個少年,就是也速該的長子——帖木真!

  脫歹興奮的大叫著,命周圍的泰赤烏騎士看住帖木真,他則連滾帶爬的沖下山坡,向塔兒忽臺報信去了。

  “。。。。”

  沉白、赤老溫面無表情的看向老爹鎖兒罕失剌,您不是做夢預(yù)見帖木真他們逃跑了嗎?

  阿爸的薩滿之術(shù)果然還是半吊子水準(zhǔn),不能信!

  “咳,咳咳!”鎖兒罕失剌頂不住兩個兒子的目光,微微咳嗽著望向了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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