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森林狩獵民的報(bào)復(fù)（三）
圓陣之內(nèi)，帖木真率百余軍士浴血廝殺，因?yàn)榄h(huán)列了數(shù)十輛勒勒車的緣故，敵人騎兵沖鋒的優(yōu)勢被減弱了，軍士們手持長矛伺機(jī)向四面戳刺，有那收不住馬勢，又悍不畏死的蔑兒乞騎兵前沖至車前時，便被鋒利的矛鋒戳中了馬胸，頓時戰(zhàn)馬哀嚎嘶鳴、人仰馬翻，而旁邊的軍士趁機(jī)補(bǔ)上，一矛將落馬的蔑兒乞人釘死在了草地上。
大纛交給了別勒古臺持握，為鼓舞士氣，帖木真自圓陣中央奔至外沿的勒勒車后，一只箭矢飛來，帖木真迅猛的伏低身形，靠著車壁躲了過去。
“首領(lǐng)！這些家伙不是泰赤烏人，而是薛靈哥河森林中的蔑兒乞人！”時刻跟在帖木真身側(cè)的者勒蔑矮下身子，大聲對帖木真道。作為森林中的兀良哈部落，他對同為森林部落的蔑兒乞部再熟悉不過了，養(yǎng)鹿、馴鹿、頭戴鹿骨頭飾，這一切都足以證明這些家伙的身份！
蔑兒乞人！蔑兒乞人？我和這些家伙又有仇了？是了，還是便宜老爹甩給我的鍋！
帖木真一邊趁勢起身，一箭射殺了一個沖來的騎兵，一邊心中暗自吐糟。
瑪?shù)?！管他是誰，反正現(xiàn)在襲擊了我們，也都是仇人了！
一個殺的酣暢淋漓，赤裸上身，露出繪有詭異黑色紋身的魁梧大漢朝著帖木真這邊的車陣沖了過來，大漢沒有騎馬，而是狂野的騎跨一頭九叉大角的壯碩馬鹿，他手持長矛，大聲嘶吼，氣勢驚人，陣中軍士的數(shù)個箭矢都被他靈活的躲了過去。
眼看一人一鹿就要沖到近前，射箭已是不及，帖木真猛地一個翻滾，從身前的勒勒車前躲了過去，在他躲過后的瞬間，方才作為掩護(hù)的勒勒車當(dāng)即發(fā)出一聲崩裂巨響，木倫和車上的木制骨架四散橫飛，雄鹿踐踏而入，騎乘之上的壯漢借著沖勢一矛而出，當(dāng)即便有一名躲閃不及的蒙古軍士的胸膛被刺了個通透，大漢拔出長矛，矛鋒帶出猩紅的鮮血，那名蒙古軍士則無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者勒蔑，拉一輛勒勒車過來，堵住缺口！”帖木真握緊了長矛，一邊向那大漢沖去，一邊大聲命令道。
圓陣中央尚有幾輛備用的勒勒車，其目的就是為了一旦有一側(cè)勒勒車被沖垮出現(xiàn)缺口，也好有備用的大車及時補(bǔ)上。
“是，首領(lǐng)！”者勒蔑應(yīng)命而動。
帖木真大步?jīng)_向突入圓陣，無人能擋的蔑兒乞壯漢，此人當(dāng)真悍勇，雖身中數(shù)箭，猶自流血沖殺不止。
當(dāng)帖木真靠近他時，他恰好調(diào)轉(zhuǎn)了鹿頭，看到了沖上來的帖木真，大漢猖狂的一笑，聲震如雷的向帖木真沖了過來。
帖木真沒有后退，而是在原地站穩(wěn)腳跟，抓穩(wěn)手中長矛，瞅準(zhǔn)大漢，猛地一矛射出，飛矛急如流星，直奔那大漢的胸膛。似乎是對帖木真這一招早有預(yù)見，大漢在鹿背上不屑的一笑，在矛鋒將近時敏銳的一個側(cè)身，輕易的便將帖木真拋擲出的長矛躲了過去。
現(xiàn)在該輪到我了，大漢握緊自己手中的鐵矛，已然沖至帖木真近前。
要的就是你沖上來，躲過了飛矛，卻躲不過被斬?cái)嗦雇?！眼見兇悍的蔑兒乞人騎鹿沖至近前，對方矛鋒的寒冽已然能夠清晰感受，就在這時，帖木真迅猛的矮下了身形，十字彎刀已然出鞘，他雙手緊握刀柄，瞅準(zhǔn)馬鹿前蹄，以奔雷之勢一刀橫掃，鋒銳無雙的刀鋒瞬間砍入了鹿腿之中，馬鹿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鮮血直流中，一聲沉重的悶響，九叉大角的雄鹿撲倒在了圓陣中的草地上，身形擦著地皮拖出了五六步之遠(yuǎn)，濺起了一片雜草和土塵。
連人帶鹿重重的摔倒后，大漢倒在了草地上，當(dāng)他想要掙扎著爬起來時，帖木真已然返身追至他的身前，他剛要抬頭去看，帖木真的彎刀已然迅猛劈至，下一個瞬間，這名極為悍勇難當(dāng)?shù)拿飪浩蛴率康念^顱便被彎刀砍了下來，黑頭上的雙目圓睜，充滿了不甘，就這樣滾落在了草地上。
帖木真甩了甩十字彎刀上的血漬，看向方才那被大漢沖出的圓陣缺口，還好，者勒蔑帶人將它重新堵了起來。
“大哥！死守圓陣恐怕不行，我們的騎兵得出陣，沖他一下！”博兒術(shù)一箭射穿了一個蔑兒乞人的頭顱，而后飛奔至帖木真的近前。圓陣太憋屈了，被動挨打，以他的性格，早就想沖出去與敵人刀對刀的殺一場了。
帖木真瞇眼看向圓陣外隱約可見的，高高豎起的牛頭骨狐尾大旗，是該沖出去殺上一陣了，否則，圓陣之內(nèi)，百余戰(zhàn)馬的優(yōu)勢蕩然無存，白白被敵人射殺。
想到此，帖木真大聲喊來車陣前廝殺不止的合撒兒，大聲道：“合撒兒！你和別勒古臺守住圓陣，我們要拖延時間，吸引蔑兒乞人的多數(shù)兵力來攻打我們，唯有這樣，額吉她們逃走的可能性才能更大一些，才能更快的進(jìn)入不兒罕山藏匿起來，我和博兒術(shù)率騎兵出陣沖殺一番，否則被動挨打是守不了多久的！”
說罷，不等合撒兒答應(yīng)，就翻身上馬，召集數(shù)十騎兵，由自己和博兒術(shù)各帶二十余騎，從圓陣左右兩側(cè)各移開幾輛勒勒車，騎兵從缺口環(huán)繞而出，分出左右兩翼直撲牛頭骨狐尾大旗的方向而去。
既然已經(jīng)判斷大旗處乃敵人主帥所在，帖木真就帶領(lǐng)騎兵一路直奔大旗所在方向，他身后經(jīng)受近一年訓(xùn)練的騎兵堪稱悍勇，緊隨著他一路沖殺，箭矢激射，彎刀猛砍，長矛重刺，氣勢驚人，所過之處掀起一片血雨。
博兒術(shù)帶領(lǐng)的騎兵也一樣的彪悍，他如鋒銳的鐵鑿般插入了蔑兒乞人的右翼，一路馳突，硬生生的從鹿群中穿透而出，所帶騎兵渾身上下沾滿了鹿血，損失十余騎，而剩下的十余騎依舊直指敵人大旗所在。
兩百步外，帖木真已然隱隱看到那大旗下高坐馬上的一名中年男人，他的雙目圓睜，大吼道：“乞牙惕部的勇士們！隨我沖上去，殺了敵人的首領(lǐng)！”
“殺！殺！”帖木真身后的騎兵發(fā)出震天的怒吼！
“阿爸，您的大旗要往后退一退了，蒙古人要拼命！”脫黑脫阿的長子脫古思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馳馬到大旗下，看著自己的父親道。
“不，蒙古人的騎兵就要力竭了，他們沖不過來的?！泵摵诿摪⒉[眼觀察著帖木真所帶騎兵的速度，分明是在減慢，雖然馬上的人情緒還很亢奮，但他們揮舞兵器、射箭的頻率卻在下降，因而他一臉平靜的搖頭道。
帖木真頭上的汗水直往下滴，他感覺馬速在變慢了，身后的騎兵們亢奮依舊，但因?yàn)榍按螆A陣中的殊死博殺，還有越往大旗靠近就越來越受到蔑兒乞精銳騎兵的瘋狂阻擊，軍士們的體力大幅下降，揮刀的力氣在漸漸消退了。
不行！沖不過去了，這一陣沖殺過后，想必母親她們已然逃遠(yuǎn)，是時候該撤離了！
一念至此，帖木真不再向前沖殺，他取下腰間的小牛角號，吹響了撤離的號聲。
“嗚！嗚嗚！”
號角聲中，帖木真和博兒術(shù)各自帶領(lǐng)騎兵，調(diào)轉(zhuǎn)馬頭，劃出一條弧線，向著圓陣方向開始撤離。
“哈哈，蒙古人要跑，我去追！”脫黑脫阿的第三子，肥碩的忽都手持鐵骨朵，大笑著帶領(lǐng)一隊(duì)蔑兒乞騎兵追向了帖木真。
找死的家伙！正好用你的命來提振士氣！帖木真看著身后大吼著追來的忽都，他故意放慢馬速，伏低身形，待忽都追近至五十步外時，帖木真迅猛的在馬上回身，胯下戰(zhàn)馬飛馳，他拉滿弓弦，猛地一箭射出。
箭矢急如飛流，激射而出，追在帖木真身后的忽都猝不及防，被這狠厲地一箭扎入了左眼。
“呃?。 蓖χ粡埮帜樀暮龆及l(fā)出了一聲如殺豬般的慘嚎，鮮血從他的眼眶中流出，劇烈的疼痛使他再也控制不住戰(zhàn)馬，一個側(cè)翻，從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來。
“別乞！”跟隨忽都的蔑兒乞騎兵發(fā)出驚慌的喊叫，紛紛勒馬不再追擊，而是慌亂的下馬去救這位首領(lǐng)之子。
另一邊，一隊(duì)蔑兒乞人追著博兒術(shù)到了圓陣前，沖在最前方的瘦高個子的赤勒格兒在馬上縱躍而起，跨過了阻擋在前的勒勒車，撲到了陣內(nèi)。
他的力氣很大，在蔑兒乞部落中享有孛闊（大力士）之稱，他骨子里恨也速該的一切后人，因?yàn)楫?dāng)年，在他還幼小時，他的哥哥赤列都的新娘訶額倫就是被也速該所搶！而他的哥哥赤列都，也因?yàn)楫?dāng)年拋下自己的新娘，獨(dú)自一人逃回蔑兒乞部而被族人們嘲笑，最后郁郁而終！
從他的哥哥死去那天起，他就發(fā)誓要?dú)⒈M所有也速該的兒子們，今天，報(bào)仇的機(jī)會終于來了！
“鐺！”彎刀對彎刀，他的對手是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壯碩少年，少年的面容狠厲，力氣同樣不小。
合撒兒舉刀和面前高大的蔑兒乞人對抗著，在這個瘦高個子的家伙撲入陣中的瞬間，合撒兒就沖了過來，他絕不允許再有像不久前，騎鹿大漢那樣在圓陣中肆無忌憚沖殺的可惡家伙再出現(xiàn)！
彎刀各自撤后，而后再度前沖，合撒兒和赤勒格兒連連沖砍數(shù)個回合，赤勒格兒終究是年長合撒兒十余歲，雙手力道稍占上風(fēng)，他瞅準(zhǔn)機(jī)會，一刀將合撒兒逼到了一輛勒勒車的車壁上。
合撒兒咬牙舉刀相抗，他的后背緊貼車壁，對方的彎刀漸漸下壓，就要砍在他的面門上了。
既然這樣，就別怪我了！合撒兒的目光游移向下，因?yàn)槌嗬崭駜喝ο聣荷硇?，下半身空虛無防，合撒兒瞅準(zhǔn)時機(jī)，右膝蓋猛地上抬，一記撩陰腿，重重的頂在了赤勒格兒的襠部！
“咯嗞?！蹦敲菜剖堑傲训脑幃惵曇?。
“呃！”赤勒格兒挨此奪命重?fù)?，他的雙目大張，臉色瞬間扭曲發(fā)紅，一層冷汗細(xì)密而出，高大的身形瞬間弓了下去，仿佛要將自己卷曲起來。
合撒兒感到壓力驟輕，腹黑如他，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但是，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一刀砍下這個蔑兒乞人的頭顱時，他的身前，圓陣內(nèi)，又有箭矢向他飛來，他不得已側(cè)翻躲避，而當(dāng)他起身再想結(jié)果了赤勒格兒時，卻發(fā)現(xiàn)，那家伙已然被同伙兒救起，放在馬上，狼狽的逃出圓陣而去了。
嘁，下次再殺你！
合撒兒看了一眼逃走的幾騎，心中想到。
片刻后，帖木真沖到了圓陣之前，他大聲道：“合撒兒、別勒古臺、者勒蔑！都上馬，我們往不兒罕山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