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計謀（下）
帖木真示意合撒兒附耳近前來，對著他緩緩開口道：“我打算用詐死之謀來奪取斡魯速山城。”
“哦？大哥需要我做什么？”合撒兒靠在兄長的近前，他那明銳的雙目中精光一閃，冷靜的回道。
“今晚，趁著深夜，你要去找豁兒赤，告訴他，他恐怕要受些皮肉之苦了，你要讓他知道我已醒來，但是，他在對外診斷時，卻要宣稱我快要死了，你們要趁夜多找些羊血來，用小盆裝著悄悄的帶入我的帳中來，而后再于明日早晨，你便端著羊血從帳中出來，記住，你的表情一定要充滿哀傷、低落，要讓人相信那些羊血就是我所吐出的血，要讓外面的人都知道，我的傷情突然加重，不斷吐血，就快要不行了，而后，告訴也告訴博兒術(shù)、木華黎他們，你們?nèi)司驮谖业膸ね獯蠡韮撼嘁活D，你們要氣憤的說豁兒赤是害人的薩滿巫醫(yī)，他用于治我箭傷的草藥不管用或是過了量，這才導(dǎo)致了我突然傷情加重的，這些打人的場面一定要讓外面的軍士們都看到，當(dāng)然，你們打那家伙時，要避開致命處，別真把他打死了，而后，告訴豁兒赤，讓他假裝憤恨交加，讓他假裝對我們產(chǎn)生怨恨并在眾人面前表現(xiàn)出來，繼而，讓他去找撒察別乞他們，就謊稱我快要死了，他想要另投其他首領(lǐng)，現(xiàn)在，不如趁著我將死，乞牙惕部大軍必然回返之時，聯(lián)合山城內(nèi)的札鄰不合，雙方一起出兵，內(nèi)外夾擊，吞并帖木真的部眾，殺掉他的兄弟合撒兒、別勒古臺和一眾心腹部將，再奪取了帖木真用以于金人互市貿(mào)易的御賜冊書和金牌，這樣，豈不是部眾、財貨都能長久的得到了嗎？就讓豁兒赤去試探我的這些親戚們，如果他們果斷的拒絕并把豁兒赤抓來見你，那么，這些人就暫且可以信任，我們不用謀劃著去殺他們，相反，如果他們沒有抓豁兒赤前來見你，那么，他們的反心便已彰顯，我們就要謀劃著除掉他們了?！?p> “若撒察別乞他們沒有拒絕豁兒赤，那么，告訴豁兒赤，他可以主動請纓，作為聯(lián)絡(luò)的使者，去山城內(nèi)面見札鄰不合，告訴札鄰不合我將要死了的消息，我的大軍將要西撤，撒察別乞他們意圖與他結(jié)盟，趁我將死撤兵之時，內(nèi)外夾擊我部大軍?！?p> 說了這么多，帖木真微微喘了口氣，停頓了片刻，他努力咽下一口血痰，而后繼續(xù)開口道：“合撒兒，我們在攻破山城東面的那座山寨后，你可曾留下些塔塔兒俘虜，并將他們也押到了這處冬營地來？”
“還留了兩百余人未殺，留著他們，是為了強迫他們?yōu)槲覀兊能婈?，在湖邊收集大量的枯樹枝以作燃料，并為我們搭建氈帳，打造飛梯等攻城器械用的，大哥突然問起，難道是想？”合撒兒心中一動，迅速回道。
“明后兩日，讓者勒蔑去看押他們，告訴者勒蔑，故意放松警惕，讓這些俘虜?shù)乃喝颂幼咭粌蓚€，他們必然會逃回山城去，只要他們?nèi)肓顺牵捅貢⑦@兩日我在營中將死的假消息帶回給札鄰不合知曉，而后，再讓豁兒赤去見札鄰不合游說，這樣，有了塔塔兒逃俘的事先報信，豁兒赤隨后再入山城游說，便更能取得札鄰不合的信任?！?p> “之后，我們這樣.......”合撒兒認真傾聽，帖木真斷續(xù)的說著，大帳之內(nèi)，油脂燭火微微晃動，帖木真與自己最信任的弟弟謀劃下了奪取斡魯速山城的軍略。
于是，第二日一早，乞牙惕部在闊漣湖邊的冬營地里，大量的蒙古軍士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幕，帖木真首領(lǐng)的弟弟合撒兒不斷的從大帳中以小木盆端出鮮血，他的表情哀傷而男的的表現(xiàn)出了些許焦急，他步伐匆匆，不斷的進出著大帳，而過了一陣后，大帳內(nèi)先后進入了博兒術(shù)、木華黎、忽必來、者勒蔑等人，這些都是帖木真的親信部將，他們出帳時，表情亦是悲憤，隨從他們出來的薩滿巫醫(yī)豁兒赤一臉無奈的搖頭嘆息著，仿佛帳中的帖木真首領(lǐng)已然沒救了一樣。
突然，博兒術(shù)對著豁兒赤憤怒的大吼，指責(zé)是他用藥過度，造成了他的安答，他的大哥帖木真的傷情突然加重，而后，他一腳踹翻了豁兒赤，隨之對其大打出手，而一邊的合撒兒、木華黎、者勒蔑等人亦是沖了上去，對著豁兒赤狠狠的圍毆了一頓。
并大罵著把他趕出了大帳前，他們幾人嚷嚷著說，若不是帖木真虛弱的躺在榻上，一再告誡他們，不讓他們怪罪豁兒赤，他們一定會將這個醫(yī)術(shù)不精的家伙給宰了！
隨后，合撒兒發(fā)號起了軍令，令營內(nèi)各自戒嚴，以防塔塔兒人襲營，他令忽必來、博兒術(shù)、木華黎、者勒蔑等一眾將領(lǐng)各自整頓兵馬，準(zhǔn)備不日班師西撤，撤回三河之源的游牧地去。
這令軍士們各自猜測不斷，眾人心中都有一個閃念，帖木真首領(lǐng)，恐怕是真的重傷將死啦.........
隨后，聽到和看到這一切的撒察別乞、阿勒壇、忽察兒、答里臺四人，他們以自身屬于帖木真近親、又是乞牙惕氏大貴族的身份，一再向合撒兒要求探望帖木真，合撒兒在得到了躺在氈榻上“虛弱不堪”的帖木真的允許后，最終還是放這些親戚入帳了。
因此，撒察別乞、阿勒壇、忽察兒、答里臺四人便很快在大帳內(nèi)看到了臉色蒼白、嘴角帶血、辮發(fā)散亂，榻邊撒了一地的屎尿等穢物，一臉將死之相的帖木真。
見此形狀，他們很快在假惺惺的問候了一番后，便從帳內(nèi)捂著鼻子走了出來。隨后，他們便在當(dāng)晚于撒察別乞的居帳內(nèi)聚在了一起，低聲商議了起來。
而在他們商議之時，一個意外之人趁夜前來拜訪，卻是白天挨了毒打的豁兒赤。
豁兒赤頂著滿臉的烏青，瘸著腿，散著辮發(fā)進入了撒察別乞的帳內(nèi)。
他哭嚎不已，隨之怨恨連連，惡毒的詛咒著帖木真的兄弟們、部將們，咒罵他們錯怪自己，肆意的當(dāng)眾侮辱了他，沒有給他尊嚴，不把他當(dāng)人看。阿勒壇、答里臺二人對視了一眼，假意的安撫了這個青年一番。
在情緒稍定后，豁兒赤說明了來意，他向撒察別乞等四人提出，帖木真將死，最多活不過十天，趁著現(xiàn)在乞牙惕部大軍將要回返，不如我們幾人聯(lián)合起來，去聯(lián)絡(luò)斡魯速山城內(nèi)的札鄰不合，趁帖木真的大軍回返之時，內(nèi)外夾擊，一同攻破帖木真的軍隊，殺掉帖木真的兄弟和部將們，吞并他們的部眾，奪走他們的女人，刮分他們的牛羊、馬匹和財貨，還有更為重要的，奪了帖木真與金人互市貿(mào)易的御賜冊書與金牌符印，取代他在金人榷場中的貿(mào)易權(quán)，奪得那源源不斷的中土財貨之利。
撒察別乞打斷豁兒赤喝問他說：“你難道不知我蒙古先輩都與塔塔兒人有世仇么，怎敢讓我們?nèi)ヂ?lián)合塔塔兒人？”
豁兒赤看出撒察別乞是色厲內(nèi)荏，只是在試探他罷了，否則他不會聽完自己的提議，于是豁兒赤看著幾人低聲道：“祖輩的仇怨怎么說的清呢？塔塔兒人難道沒有祖輩被蒙古人殺掉么？再說了，又不是你們的父親被塔塔兒人給殺了，大可不必糾結(jié)于此，報那虛無的祖仇，還是現(xiàn)實中的財貨、部眾更為重要吶，聯(lián)合札鄰不合，吞并帖木真的兵馬，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吶，希望幾位大那顏能想清楚?！?p> 隨后豁兒赤看四人沉默，便又循循善誘道：“我豁兒赤本在札木合身邊用命，但因為札木合傲慢不聽建言，便離開了他，我本以為改投了帖木真這家伙，能給我?guī)碡斬浐驮丛床粩嗟呐?，但這家伙定下的規(guī)矩太多，時時以軍令相約束，還因為我沒有在戰(zhàn)場上廝殺而只分給我很少的財貨和女人，但我的頭腦才是最重要的而并非蠻野的武勇，他不看重我，還在我為他診療時，遭受到了他的兄弟和部將們的毒打，現(xiàn)在，帖木真就快要死了，我得多為自己想想了，投奔札鄰不合，用策動內(nèi)外夾擊的功勞作為禮物獻給他，或許這位塔塔兒人大首領(lǐng)會給我更多的財貨、女子，使我獲得一個不錯的前程。畢竟，對我這樣的人來說，跟著誰不是跟呢？”
聽到此話，答里臺緩緩點頭，撒察別乞神色意動、忽察兒則亢奮異常，而阿勒壇則在沉默一陣后看著豁兒赤開口道：“你先回去吧，今晚就當(dāng)我們沒有見過?！?p> 豁兒赤聽罷后，微微撫胸一禮，便一瘸一拐的出了撒察別乞的居帳而去了。
很快，第二日夜，看押俘虜?shù)恼呃彰锕室夥潘删?，使幾個塔塔兒俘虜趁機逃走了。也就在當(dāng)晚，阿勒壇等人在白日里再度探看了帖木真的傷情后，再度秘密的與豁兒赤見了一面，這次見面，確定了以豁兒赤為使者，代表阿勒壇、撒察別乞等人去見山城內(nèi)的札鄰不合，以期于札鄰不合結(jié)盟，待乞牙惕部大軍西撤之時，雙方一起內(nèi)外夾擊，突發(fā)發(fā)動，徹底殺掉合撒兒、別勒古臺等帖木真的兄弟，殺掉博兒術(shù)、忽必來、者勒蔑、木華黎等帖木真的部將，把帖木真的將死的身體搶過來，掛在斡魯速山城之上，而后雙方一起刮分了帖木真的部眾、牛羊和財貨。
計議已定，在帖木真醒來后的第五日入夜，闊漣湖畔刮起了猛烈的風(fēng)吹雪，在這樣寒風(fēng)呼嘯的夜晚，豁兒赤帶著幾個撒察別乞派來的主兒勤護衛(wèi)，他們頂風(fēng)冒雪，偷偷的出了冬營地，朝著西北面的斡魯速山城潛行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