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破天驚,天地俱焚
近二十年來江湖之中的劍客多如牛毛,能夠闖出名頭者也數(shù)不勝數(shù),但無論怎么計算,神劍山莊三少爺都是劍客中的最閃亮者。
自從二十年前擊敗華山派第一劍客游龍劍客華少坤,他劍試天下游走中原,一路身經(jīng)百戰(zhàn),先后擊敗嵩陽鐵劍郭嵩陽,血衣人薛衣人,巴山顧道人,威震天下。
當(dāng)其時,武當(dāng)木道人避而不戰(zhàn),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劍道尚未大成,劍道唯一在謝曉峰之上的大俠燕南天,卻在他鼓起勇氣想要挑戰(zhàn)時消失不見,當(dāng)下的江湖,神劍山莊謝曉峰已經(jīng)隱隱有了天下第一劍的威勢。
他的劍法渾然天成無跡可尋,如同天邊的晚霞一樣不可捉摸又絢麗多姿,每一個敗在他劍下的人都心服口服,并且認為這輩子劍法都無法追尋上他的腳步。
生而神授,劍法天成。
這是百曉生為謝曉峰寫下的評語,也是江湖人公認的評價。
錢恒一直很好奇什么樣的劍法能夠得到這樣的評價,到了此時終于有了一個模糊的印象。
如風(fēng)如雨!如詩如畫!
慕容秋荻劍光仿佛天邊的第一道晨曦,初時柔弱但卻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光輝。
鋪天蓋地洞徹八方!
密密麻麻的劍氣如同細密的刀鋒切割錢恒的每一寸肌膚,劍氣風(fēng)暴中,常人甚至無法把握自己的位置,更不用說抵抗了。
但這并不是這一式劍法的本意,僅僅是它誕生時的影子,出現(xiàn)時天地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真正的危險仍然是那一劍。
大日初升,光芒萬丈!
慕容秋荻的劍光徹底化為了太陽,與即將落下的真正大日交相輝映,一時間仿佛天有二日。
劍光的大日仿佛真正行于天際的恒星,橫沖直撞百無禁忌,完全無視錢恒在空氣提前布下的重重氣勁,向著他砸來。
恐怖的劍光中蘊含著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破開所有阻隔,斬殺任何阻礙。
每一個毛孔都在向錢恒傳遞危險的警告,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懸崖上飛馳,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恨不得立刻施展絕世輕功逃離。
仿佛有一個聲音回蕩在空間中,在告誡他,這一劍無法正面抗衡,擋者必死!
但他就是不退!
在危險的刺激下,錢恒的精神卻越發(fā)高漲,他的思維運轉(zhuǎn)速度在死亡的壓迫下赫然產(chǎn)生了飛躍,整個世界突然都慢了下來。
空氣中漂浮的塵埃,聲波在空氣的傳遞,血液在身體內(nèi)流動的響聲,以及長劍在空中行進的軌跡。
一切都清晰起來。
大日還原成劍,在虛空不斷蜿蜒前進,這軌跡無比復(fù)雜,似乎由無數(shù)弧線構(gòu)成,連一點直線都不存在。
劍的軌跡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和方向出擊,又在即將命中的下一刻產(chǎn)生更奇妙的變化,令一切攔截都化作無用功。
空氣中的氣勁縱橫,錢恒在剎那間就發(fā)出了數(shù)百道凝實氣勁,卻被劍器在間不容發(fā)間全部破掉。
遇水分水,遇石碎石,遇木斬木,遇火滅火,遇金斷金,風(fēng)可停雷可息,萬物皆可斬,遑論人乎?所謂目無全牛游刃有余,既是如此。
地破天驚—天地俱焚!
這就是謝曉峰創(chuàng)造的絕世一劍!
在招式上,謝曉峰毫無疑問已經(jīng)登峰造極,即使葉孤城的天外飛仙和西門吹雪的一劍西來也無法超越,或許只有燕十三的第十五劍能夠更勝一籌。
如果是謝曉峰親自出手,勝負尚未可知,可惜現(xiàn)在施展劍法的是慕容秋荻。
空間突然變得昏暗起來,如淵如海的長生真氣從錢恒身上狂涌而出,化成驚濤駭浪深海大洋,彌散整個空間。
下一瞬間平衡打破,中正平和的長生真氣轉(zhuǎn)化成為風(fēng)、寒、暑、濕、燥、火六種異種真氣,然后又相互交織產(chǎn)生更多的變化。
風(fēng)寒交織化為風(fēng)寒之氣,暑濕相合化為暑濕之氣,燥火并生化為燥火之氣……六氣不斷化合產(chǎn)生了數(shù)百上千種異種真氣彌散空間,又相互影響生成更多的異種真氣,一時間整個空間內(nèi)潛流暗涌,讓人不辨東西。
絕世一劍變化無窮生生不息,錢恒的金匱要略六氣相生同樣化生無窮,以生對生,以變化對變化,以無窮對無窮,就是錢恒給出的應(yīng)對。
同樣是無窮,地破天驚頂多是N,金匱要略至少也是N的N次方。
她的五感被難以計數(shù)的混亂氣勁誤導(dǎo)蒙蔽,原本鎖定的目標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錢恒的位置,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方位,仿佛陷入了無底深淵。
無窮多的異種真氣生成,又被慕容秋荻的劍光斬滅,但更多的奇異勁氣又滋生出來,不斷侵蝕她的周身百骸,迫使她操縱劍器維護自身,她的劍光依然犀利,卻在無止境的揮舞中變得遲鈍和凝滯。
四面八方透來沉重的壓力,不斷消耗她的氣力,原本明艷的劍光最終漸漸黯淡,最終停滯不前。
劍法雖未破,但毫無疑問,她敗了。
此時的慕容秋荻,精氣神都跌至谷底,整個人都說不出的疲憊,連眼皮都開始打架,她強撐精神,看著眼前的對手。
錢恒依然毫無變化,甚至氣息都沒有絲毫變?nèi)?,顯然,兩人的實力天差地別。
“此劍鬼神辟易,堪稱武學(xué)至高的劍招,幾乎窮盡了劍招的變化,怪不得謝曉峰能夠以此敗盡天下劍客。”
錢恒仍然在回味這一劍,聞言目視李尋歡,道:“可惜用劍的是謝曉峰,慕容小姐雖然劍術(shù)強絕,但也不過發(fā)揮出來此劍七成的真意?!?p> 慕容秋荻極為意外,她自認之前一劍已經(jīng)完全發(fā)揮出了劍招的十二成威力,無論劍意劍招都不遜色于謝曉峰分毫,卻被錢恒說只有七分真意,不由撇眉道:“兩位似乎有些高看謝曉峰了,此劍即使他用出來也不過如此?!?p> 錢恒微微一笑,“此劍劍意未盡,謝曉峰來使此劍,一定還有新的變化,不會被我的六氣相生耗到氣力耗盡。”
慕容秋荻哼道:“他的武學(xué)早就對我傾囊而出,沒有任何保留,他會的我都會,他不會的我也會?!毖韵轮饩褪遣环X恒的判斷。
她也有驕傲的資本,僅僅三十出頭功力就震古爍今,又領(lǐng)悟了花開見我的境界,穩(wěn)穩(wěn)進入了大宗師,江湖上能夠勝過她的堪稱鳳毛麟角。
錢恒不置可否懶得解釋,慕容秋荻的功力和心神都無愧于超一流,但武學(xué)修養(yǎng)卻是短板,招式變化雖然進入了本能而發(fā)、發(fā)在意先的境界,但對比謝曉峰和錢恒這種大宗師巔峰卻相差極多,在補上短板之前,她怎么也理解不了更高深的境界。
但是錢恒沒有解釋,李尋歡卻跳了出來:“阿恒說的沒錯,這一劍雖然看似渾然天成,卻有一處并不明顯的破綻,若是淺薄之人,或許會以為此處只是破綻,但以我來看,這處破綻其實應(yīng)該就是新的變化所在?!?p> 李尋歡的話讓慕容秋荻心頭狂跳,她自然清楚這處破綻所在,但的確以為這處單純就是劍招的破綻。
“謝曉峰很清楚這招的破綻,但他并沒有說過還有后續(xù)變化。”
錢恒從地上拾起一截斷枝,道:“我來出劍,你來破招,看看這一招到底有沒有新的變化?!?p> 紅日再生,僅僅只是一剎那絕世劍招再次出現(xiàn)。
只是看了一眼,錢恒就完美再現(xiàn)了地破天驚—天地俱焚。
但他的劍并不如慕容秋荻霸道,沒有大日橫空的幻覺,有的只是更加神妙的變化,顯示出更加高深的劍道修為。
破綻一閃而逝,但早就把此招爛熟于心的慕容秋荻一瞬間就把握住了機會,一擊疾如風(fēng)雷的刺擊點向了破綻所在。
在她的推演中,下一刻就是錢恒左胸中劍前后通透的結(jié)局。
但事實卻讓她睜大了眼睛。
在劍尖即將觸及錢恒的同時,錢恒的劍突然產(chǎn)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如同日月交替黑白轉(zhuǎn)化,后發(fā)先至從一個玄妙到極點的線路停在了她的咽喉。
“這就是劍招破綻后的變化之一?!?p> 錢恒收劍,再次解釋道:“這一劍的確是劍招的巔峰,但并不是謝曉峰的巔峰,能夠破開這一招的人江湖上其實不少,但能夠擊敗謝曉峰的劍卻絕對沒有這么容易?!?p> “任何有形的劍招都不可能盡善盡美,這一劍也不例外,但創(chuàng)造劍招的人卻不會被自己的招式限制,隨時可以化不足為有余,虛實變幻中,變化出新的招式。”
李尋歡也是若有所思道:“果然江湖傳言不可信,這一劍雖然神妙,但也有其極限,只是不知道謝曉峰的劍法是否真的沒有破綻。”
小李飛刀的根基就在于尋找破綻,只有找到了破綻才有足夠的把握出手,才能例無虛發(fā),所以他也很好奇?zhèn)髡f沒有破綻的人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你們沒有這個機會了,他已經(jīng)死了!”此時的慕容秋荻也已經(jīng)看出來兩人跟謝曉峰沒有關(guān)系,收劍入懷道:“不過以錢公子的武功,他恐怕劍法再高十倍也不是你的對手?!?p> 慕容秋荻顯然已經(jīng)察覺到了錢恒的深不可測,單論武功不比劍法,她自認現(xiàn)在的實力不會遜色于謝曉峰,但卻連讓對方挪動半步都做不到,這種表現(xiàn)委實可怖,雖然沒有見過天下三絕,但她看來三絕也不過如此。
錢恒笑意盈盈,“雖然我認同你對我的評價,但要說謝曉峰已經(jīng)死了,未免有些自以為是?!?p> 慕容秋荻停滯不動,連心跳都幾乎停止,沉默數(shù)秒后,勉強從喉嚨中擠出一絲聲音,“他沒死?”
錢恒給出肯定的答復(fù)。
慕容秋荻突然變得生動了起來,仿佛從一個精致的人偶變成了活生生的人,充滿了鮮活的氣息。
她本來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絕色,只是原本揮散不去的抑郁氣息驅(qū)之不散,讓人忽略了她的姿色,此時驟然變化,讓李尋歡兩人也覺得眼前一亮。
“告訴我他在哪,我會答應(yīng)你的所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