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跖走進前廳,望著駱明揚,斜眼對盛平笑了笑,大馬金刀坐在酒桌前,拿起那壇大曲大口灌入。
盛平見他進來心下大為驚詫,暗忖道:“不知道這人又是誰,看他們的樣子關系蠻不錯的?!?p> 刑跖這個時候吃了桌上的不少好菜,用袖口抹了抹嘴角油漬,笑道:“老駱駝,還真讓你給猜對了,我在城中打鐵鋪問了不少人,按照你所講的那把劍的樣子,你猜是誰家訂做的?”他在駱明揚面前故意賣個關子,更想展現(xiàn)自己的推測也是不錯的,可是他卻錯了,駱明揚道:“小跖,之前在酒樓上與你提起陶柏曉死于背后貫胸對吧?”刑跖答道:“沒錯啊。”
“只是陶白笑尸身旁的血跡,還有房內沒有任何打斗痕跡,很顯然,兇手是陶總管熟悉的人,而這個人乘其不備,用手中利器由背后刺入了陶總管胸前??墒撬男乜谘E呈現(xiàn)出來的樣子是如墨汁力透紙背的痕跡,按照推測,兇手也許是用的軟劍,又或者用的厚重兵器也未可知?!?p> 刑跖仔細聽著,他知道駱明揚不喜歡梳理案情的時候有人插口。他在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駱明揚道:“就在剛才,我看見陶柏曉的尸身被抬出院子內,遠遠看見他已經僵硬,后仔細回想,那背后與前胸的傷口乃呈多邊圓菱之狀,起初尸身還未僵硬之際,那傷口被衣物遮住,完全看不出來,會被誤以為是極薄極細軟劍以巧勁刺傷;如要脫衣檢驗,起碼還要上報州府衙門,一來二去,尸僵顯現(xiàn),無法看出死者的死亡時辰。”
說完,駱明揚頓了頓續(xù)道:“經過我的不斷查訪,能夠讓傷口多邊圓菱之狀的,而用到這種兵器刺傷人后留下的傷痕,就只有余家夫人所用長槍,這也是自在門獨門功夫,‘驚艷朝天槍法‘。就在我查到余夫人會使用這種槍法后,我在余府還知道了余夫人原來的名字叫盛玉容,和盛老爺是遠親兄妹,余夫人聽說盛府死了個管家,她拿出那枚紅色瑪瑙手鐲,站在窗邊默默垂淚?!?p> 駱明揚看了刑跖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盛平臉上。刑跖這個時候開口,說道:“啊!我明白了,余夫人手里的那只瑪瑙手鐲想必跟盛老爺有極大關系了,莫非兩個人之前有段姻緣?”
駱明揚微哂道:“雖中亦不遠矣,余夫人手里的那只瑪瑙手鐲,確實是盛老爺送的,包括這方帶血錦帕?!闭f完拿出那方錦帕。
“只可惜兩人根本就不是互相愛慕的情人,而是那般互敬互愛的親生兄妹?!毙条怕犓f完,看了看旁邊的盛平,見他眼中有一絲抑郁,惆悵兩種神色交匯閃過,瞬間明白了他和余夫人,甚至可以說包括余家在內,都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駱明揚看了看盛平的表情,他也看見了盛平剛才眼中一瞬即過的神色,心中越發(fā)篤定,繼續(xù)接口說:“此事還要從二十年前說起,那個時候陶柏曉犯了門規(guī),自在門將他驅逐門外,還要他從此不再使用自在門的槍法。總門主玉樹宮對外發(fā)布消息說:陶柏曉與自在門再無瓜葛,也不再是自在門的弟子,陶柏曉要自立門戶想成為一代宗師,忿然離開。這件事江湖上流傳著許多不一樣的閑話,很快,陶柏曉確實遵守玉樹宮的承諾,絕不透露自己的來歷,將自己獨創(chuàng)的朝天指在江湖上打出了名頭,而驚艷朝天槍法也沒有人再見他使過?!彼麑⑦@段往事說出來,盛平的臉上扭曲了幾下,他始終不相信憑借駱明揚這種混世魔王行為,公子哥模樣的人還有這種推測事情前后的能力,可是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人再怎么無用,始終是有他自己的優(yōu)勢存在的。
駱明揚看著他,并不知道此時盛平的心思,只當自己說的話已經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繼續(xù)說道:“說起來,里面還有一段插曲,陶柏曉被逐出自在門的第二天,余夫人,也就是盛玉容她那時候已經和陶柏曉互生情愫,二人又是同門師兄妹,見玉門主要趕他出去,自然不會繼續(xù)待在門中,寫好辭信,收拾好行李細軟前去尋找心愛的人陶柏曉。余夫人苦尋無果,她自覺在江浙一帶無親無故,不得不南下,回到了芙蓉城,找到了自己當時最信任的兄長,也就是盛平,盛老爺?!?p> 刑跖看著他說了這么多關于余夫人,陶柏曉的往事,還是故意問道:“你怎么知道的這么多的,難不成你在余家逼著余夫人告訴你的?”
駱明揚搖了搖頭,微笑道:“我根本就沒逼過余夫人,而是余夫人親口告訴我的?!毙条趴粗?,眼睛瞪得很大,嘴也張的很大,他知道駱明揚今日去查線索查到了余家,可駱明揚并非公門中人,就算盛玉容見了駱明揚,聽說過盜軍的名號,再說盜軍的人品近幾日可是在江湖上流傳的很不好,怎么可能會輕易坦言相告?
駱明揚見刑跖這副模樣,笑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如果我身上什么都沒有貿然前去余夫人房中,自然不會有人相信,甚至連余夫人也不相信,還記得我給你提過盛老爺那個蒼松峭壁圖的坐榻嗎?”刑跖道:“當然記得,那個坐榻和這件事又有什么關系?”
駱明揚說:“關系非常大,這件事還要續(xù)接剛才沒說完的那個故事?!?p> 二十年前,盛玉容在陶柏曉離開自在門第二天回到了芙蓉城盛家,盛平見她回來自是歡喜,后來盛玉容發(fā)現(xiàn)家中的家具似乎少一把像樣的坐榻,她向盛平提議,盛平想了想城中做木具生意最好的還是川木居,于是他在川木居按照盛玉容的繪圖模紙讓木匠師傅定制一把坐榻??赡菚r候,盛玉容并沒有在意到川木居有位木匠正在注視著她很久了,那個人就是還沒用朝天指成名的陶柏曉。
五年過去,韶華不負,曾經的少女也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盛玉容待在盛家每日習武練槍,那個時候陶柏曉將那坐榻打造好,每到晚上都會躲進那里。為了讓人引起注意,他易容扮作不會武的平民,恰好遇到盛家要招收小廝,這給了他藏在椅子后面的機會。
坐榻椅背寬兩尺,扶手一尺,椅座又比椅背的寬度多了四寸,完全就像個縮減似的床榻。是中空的,里面藏個人輕而易舉,陶柏曉白天趁著盛府內所有人休憩之余,向盛平說想去外面走走,剛好盛平把外頭收納有價值的東西交給陶柏曉打理。借此名義,陶柏曉在外面博得自己的名聲,到晚上他就會回到盛家。那椅子每日都會讓盛玉容坐著,而陶柏曉藏在坐榻后,感受著盛玉容的體溫、味道。
他不敢面對她,也不敢相認,只能默默無聞的陪著。
可是好景不長,再過了兩年,盛玉容苦等的那個男人還是沒有出現(xiàn),她當時也聽說了陶柏曉以朝天指轟動江湖,以為她會過來帶自己離開,誰知苦等的人卻藏匿椅中,只能隔木而望,隔木觸摸。后來,盛玉容嫁給了向盛府提親的余老爺,而余老爺本就和盛平是私交,到了盛玉容生下兒子余子琴,那段日子反而令陶柏曉更加做出來瘋狂的舉動,那個舉動也讓兩家產生了嫌隙,也讓陶柏曉就此送命。而那個川木居的木匠也成了余夫人槍下亡魂,她還怕木匠的死因被人看出,就在他咽喉上補了一道軟劍。這些都是駱明揚推測出來的,真相究竟是不是他推測的那樣,還是未可知。
鶩霞
寫完這一回,事后兩個星期才回想起我曾經把川木居木匠被人殺害的那條線,好在還不算晚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