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起匆匆趕回府,走到近處便見門口聚集了十幾人,管家正耐心的勸解著,可那些人仍舊情緒激昂。
胡起找個能遮掩的地方躲著聽了一會兒。
門口這十幾人,有醫(yī)者,有學子,還有道士,他們情緒激動,是因為他們認為城主被人蒙蔽算計了!
誰說是時疫?怎地便這般輕信?榕城若是有時疫,那便是天神惱了榕城,怎會只在幾戶窮苦人家發(fā)病,其他人都好好的?
老管家解釋,診斷時疫的是醫(yī)治好城主夫人的醫(yī)者,醫(yī)術理應信得過。
那十幾人紛紛發(fā)言,俱是對那位病弱公子的猜疑。
昨日,關于醫(yī)治好城主夫人,又在義診時查出時疫的醫(yī)者,從哪來,要到哪去,是誰家的小誰,等等消息傳遍了榕城,這是胡起成心的,成心惡心祝喜山的。
祝青林從未對自己的身世有隱瞞的意思,胡起自然不會幫祝喜山遮掩。
如今府門外那些人斷定城主被蒙蔽,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謊稱是祝家的騙子耍的團團轉,那人還誣陷醫(yī)相,若是有時疫,醫(yī)相早便會占卜出來,使榕城像其他地方一樣,免于劫難。
胡起聽得連連冷笑,卻又心生一計。
……
老道這邊將藥配好了,那邊祝菜的早飯也做得了,二十多人用過早飯,便開始一人一爐的熬藥。
胡琴起身的時候,祝菜已經抱著祝青林和老道挨間房查看病患了。
胡琴在院中伸了一個懶腰,因為沒有婢女伺候,她昨日梳的雙丫髻有些松散,衣裙倒是會自己穿,她選了條墨綠色的長裙,也是為了臟了不容易看出來,胡琴覺得自己很聰明,她深吸了一口氣,蹦蹦跳跳的去廚房覓食。
一進廚房,胡琴便看到灶臺上擺著一個托盤,托盤里有一碗粥,一張餅,兩碟小菜,胡琴美滋滋的蹲在灶旁吃了起來,毫無城主千金的模樣。
突然,原本還算寧靜的客棧,傳來陣陣吵鬧聲,胡琴仔細聽了聽,判定是客門口,她趕緊放下粥碗風一般的跑了出去。
……
胡起背著手,一臉嚴肅的站在客棧穿堂的樓梯口,樓梯上,祝菜抱著祝青林,老道站在二人身前,正與樓梯下十幾人爭吵。
胡琴遠遠便聽到那些人在罵祝青林是騙子,自己一副快病死的樣子,還想要在死前拉上幾個墊背的……
胡琴怒了,她順手抄起擺在墻邊的一根棍子,喊著:“誰人膽敢欺負我?guī)煾?!”便沖了過去。
胡起聽到喊聲,心里喊道:完了,完了,把這個祖宗忘了!
胡起轉身正看到舉著木棍,頭發(fā)散亂的親閨女,但還是有一剎那,胡起問自己:這是誰?
胡起腦子想什么也沒耽誤他伸手一把拽住胡琴,隨即怒斥道:“你,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tǒng)!”
胡琴也惱怒的反問道:“他們這般編排師父便成體統(tǒng)了?”
一名醫(yī)者模樣的老年人義憤填膺的道:
“這位姑娘怎知我們是編排?傷寒之因或單衣風露,或強力入水,或臨風脫衣,當覺四肢拘急,惡風惡寒,然后頭疼身痛,發(fā)熱……”
“你說這些何用?那些病患你見過嗎?你診過嗎?傷寒與時疫的區(qū)別你知道嗎?”胡琴被胡起拽著,只能用棍子指著那醫(yī)者嚷嚷著問。
那醫(yī)者忙說:“時疫與傷寒只存微異,是否傳染他人便是其一,若此次乃時疫,怎會……”
“那是因為發(fā)現(xiàn)得早,你一個醫(yī)者,竟是盼著多些人染病!”胡琴跳罵道。
“他,他就是個嘩眾取寵的騙子!”醫(yī)者也急了:“想用時疫嚇唬住城主,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才是騙子,你們十幾個人都是騙子,你們十幾個人認識的人更都是騙子!”
“你……”
“無妨!”祝青林虛弱的聲音傳來。
胡琴朝樓梯上望去,驚的下巴差點掉了,只見祝青林一手扶樓梯扶手,一手扶著祝菜,半個身子靠在祝菜身上,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站起來了!
祝青林也是覺得那般窩在祝菜懷中面對樓下這些人,實在有些不妥,站一會兒還是可以的,盡快解決便是了。
“罵,無用,試,可敢?”祝青林溫和的看向樓下那些人。
老道冷哼了一聲大聲道:
“你們不是不信嗎?上去試一試!在這里叫罵與那山野村婦有何區(qū)別?真覺得自己有理,去甲字房里溜達一圈,兩日后還能好好的,沒被傳上,我們幾人隨便你們處置!城主自然也會感念你們一心為榕城的心,少不得一番封賞,如此一來名利雙收,多好的一件事,趕緊的,選出一人上去試試!要不,小道士就選你上去試試?”
那道士看著也有四五十歲了,被老道換做小道士,讓胡琴忍不住撲哧了一聲。
那道士大怒,抖了抖手中拂塵,剛要斥責老道,老道先怒道:“我都沒有拂塵,你哪來的膽子!”
老道很少發(fā)怒,此時竟是怒到白眉飛起,無人見到他藏在道袍內左手掐訣……
那道士再想揮動拂塵已是不能,大驚之下,連退兩步。
“何苦?!”祝青林輕聲說了一聲,也不知說的是老道,還是那道士。
老道的白眉頓時垂了下來,大聲道:“既敢質疑,便要有膽一試!”
十幾人或許是覺得只憑幾句專業(yè)術語加上苛語酸言便能讓‘騙子’現(xiàn)了原形,能得城主賞識,怎會想到還要……試一試?
十幾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用眼神鼓勵著,只那道士垂下了頭,誰都沒看。
“都去,丙字房?!弊G嗔终f完,看向胡起,目光中帶著不容辯駁的威嚴。
胡起仰頭看著祝青林,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他竟是感受到了祝青林的憤怒。
他的本意也是讓這些人中的某位上去試一試,不過兩日便會有結果,卻可解了他心中一直都存在的,隱隱的,不安。
可都去試一試?
胡起冷著臉看向十幾人,既然祝青林怒了,總要給個交代,一個人和十幾個人沒什么區(qū)別,最終都能解了他心中的不安,盡快印證出祝青林是否值得一信!
況且只是去丙字房,胡起覺著祝青林已是手下留情了,為何會這么想?不是還存疑嗎?胡起沒時間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