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年了。那一場因愛生恨的混戰(zhàn),天界失去了母神,失去了大殿下,得了一個冷冰冰的九天之主。這許多年來,鳳凰總是面對著冷冷清清的蒹葭宮。云??偸枪珓绽p身,九天三界,他每件事都會親力親為。偶有閑暇,也就與鳳凰待上個兩三天。這三萬年夫妻做得著實清冷。
這一天,仙娥來報:“下界有一個凡人飛升,竟到了瑤池仙境?!?p> 鳳凰沒什么興趣:“許是有什么大功德吧。隨他去吧?!?p> 小迦藍卻是急匆匆地去面見了云浚:“天君,瑤池仙境飛升了一個凡人?!?p> 云浚的心抖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筆,匆匆走了過去。
“是她”
“真的是她啊”
“跟三萬年前一模一樣,好像更美了?!?p> “別忘了,她是妖啊,一個能引混沌之力的妖,可是她害了大殿下”
“對哦,對哦,她是妖”
“但她現(xiàn)在似乎沒有妖氣……”
瑤池仙境,圍了許多神仙,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話,也就不小心將三萬年前的事情給透露了一些。蒹葭宮的宮娥們,聽了也不敢多言。畢竟,若是天后知道了這件事,估計這小妖也做不了多久的仙。
看到天君親自前往查看,眾神也就立刻知趣地散開。這天君的風流舊事,九重天的人心照不宣,為了維護現(xiàn)在的安穩(wěn),鳳凰被隱瞞了三萬年之久。
三萬年了,云浚終于等到她回來了。三萬年太久了,久到他不敢去相信自己真的再一次見到了小花。
他想沖過去,抱抱她,親親她,告訴她自己很想你??墒撬趾ε聦Ψ讲徽J識自己,他更怕的是鳳凰會因此傷害她。他克制著自己的情感,眼神里沒有絲毫波動。
彼岸花作為凡人,第一次飛升瑤池仙境,到處都是新奇。東看看西看看,這神仙們散去后,她有些無措。不過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了站在遠處的云浚。
輪回僅僅能讓人經(jīng)歷生老病死之痛,愛情卻能帶給你千萬年不改的癡心。過了多少年,她也不會忘記靈魂深處那個他的樣子。第一眼,她就心動了。
“仙尊,您是哪座宮殿的神仙?我叫越青,交個朋友吧?!?p> 她落落大方地站到云浚的面前,只希望他能一眼就看中自己。但是云浚沒有出聲,在眾神遠遠的圍觀中,他冷冷地轉身離去了。越青有些落寞,幸而小迦藍走了幾步又回過來了:“小仙,你的仙階不夠,先去天后宮里拜見天后,然后去書房伺候天君?!?p> 越青微微笑了一下:“那就多謝仙君?!?p> “快去吧,我在書房等你?!?p> 小仙很快被帶去拜見天后,她還是那么懵懂無知的樣子。鳳凰高高在上地俯視著這個飛升的凡間女子。眾仙娥都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天后至今都不知道:當初這個小仙穿了她的禮服,嫁了她的夫君。
“天后,小仙剛從青城山飛升,特來向天后問安?!毙∠梢娞旌蟛怀雎暎缓米约合乳_口。
鳳凰冷冷點頭:“聽說,天君要你伺候書房,以后勤奮一些?!?p> “是,天后?!?p> 鳳凰從沒想過要傷害這樣一個凡人,因為她是鳳凰,她驕傲而高貴。若是她知道將來有一天,會被這個女人逼到神鬼不成,她或許會后悔今日的仁慈。
從天后那里出來后,小迦藍親自過來帶著越青去了云浚的書房。這才發(fā)現(xiàn),瑤池的仙尊竟是天君,心中歡喜得緊。她很喜歡這個天君,給他端茶倒水,也舍不得挪開眼睛,好不吝嗇自己對他的傾慕。
云浚雖心中狂喜,卻面上不得不冷冷道:“本尊豈是你一個小仙能直視的?”
越青有些尷尬:“天君,你真的很好看?!?p> 云浚瞪了她一眼,她知趣地出去了。小迦藍笑話她:“天君好看,你也不必要這么一副癡傻的樣子吧?!?p> 越青不以為然:“咱們九重天,還有比他更好看的嗎?我多看兩眼不行?。俊?p> 迦藍擺了擺手:“咱們九重天,最好看的可不是天君?!?p> 越青有些震驚:“不會吧。還有誰比天君更好看?”
迦藍讓她小點兒聲:“往后,你就知道了?!?p> 越青便不再多問了,她忘乎所以地在九天四處游蕩,跟著就迷路了。不過,她的性子好,也不計較,隨處找了個不知名的樹就爬到樹上睡了過去。夢里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名字。低沉渾厚有力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她“越青,越青……”
她一下子驚醒了,從樹上跌落了下去。吃痛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沒看見這里有人,便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沒想到,做了神仙,還是會做夢?!毙菹⒑昧耍_始找回去的路,這一次她好像很清醒,就感覺有人指引她一般,很快就看見了天宮的大門。于是她匆匆走進書房,本想跟云浚打個招呼,沒想到云浚卻毫不理會她,與她擦肩而過。
“天君怎么了?”越青趕緊問迦藍。
“正在氣頭上。”迦藍無可奈何地回答。
越青連忙問迦藍:“為什么生氣?”
迦藍對她搖頭:“還不是因為,書房某個小仙侍,不見了兩三日,天君沒人伺候讀書寫字批奏折?!?p> 越青自然明白說的是自己:“那我要不要追上去解釋?我迷路了。”
迦藍搖搖頭:“天君去天后那里了,你最好別去討無趣?!?p> 于是越青便自己進了書房,開始把玩云浚的東西。
“哇,這筆不錯,我來寫寫?!彼峁P就寫了“云?!眱蓚€字。還自我感覺良好。然后又開始作畫,畫什么好呢?想來想去,還是云浚好看。運筆如有神,描了云浚的畫像,欣賞之余,還想著將這畫裱起來,于是東摸摸西摸摸,打翻了云浚的硯臺,書桌一片狼藉,她擦來擦去,越擦越混亂,最后她沒辦法了,想了個辦法,只好將這書房再作弄一番,然后驚恐地跑出去找小迦藍:“迦藍,迦藍,書房里進了妖怪”
迦藍嚇了一跳,趕緊隨她去了書房,果然一片狼藉,奏折都壞了。迦藍緊張了許久,拉住越青:“你修煉過還原法術啊,快把這里還原?!?p> 越青趕緊擺手:“我不會法術?!?p> 迦藍瞪大眼睛看著她:“你不會法術?怎么飛升的?”
越青支支吾吾:“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飛升的?!?p> 迦藍無言以對:“這可怎么辦?這里就只有我跟你,要是天君生氣怎么辦?”
越青無辜地看著他:“天君應該不會生氣吧?”
迦藍挑了一下眉毛:“那得看那個搗亂的妖怪是何方神圣?”
越青微嘆一口氣,終于說實話了:“如果那個妖怪是我呢?”
迦藍瞬間覺得這個不是仙:“你為什么要砸掉這里?”
越青一攤手:“我不小心的?!?p> 迦藍搖頭:“那我可就真幫不了你,你等著明日卯日星君送天君回來,自己解釋吧?!?p> 越青破罐子破摔:“那你得守口如瓶?!?p> 迦藍有些緊張:“你要是傷害天君,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越青努嘴:“你管好自己的嘴。”
迦藍略有賭氣地離開了,他就要看看這個小仙怎么逃得過天君的法眼??墒撬降滓彩切∠?,哪里能體味上神們的愛恨情仇。
鳳凰明顯就感覺到云浚的心不在焉,這夫妻也做了幾萬年,這肚子也沒個動靜,她也有自責:“夫君,我知道這幾萬年未曾孕育神裔,您難堵幽幽眾口。天明,我一定去找醫(yī)神,找老君,求他們幫幫我。只是,你不要這般愁眉苦臉,梧桐心里難過?!?p> 云浚握住她的手,算是安撫她吧,:“梧桐,凡人孕育子嗣要講緣分。這緣分就是他們的功德。但我們神,孕育神裔卻沒有任何緣分。所以,你不必執(zhí)著,若是你我注定沒有神裔,我就陪你到天荒地老。”
鳳凰被他一言感動到流淚:“梧桐只是覺得愧對夫君,愧對鳳凰一族?!?p> 云浚遞給了她一塊手帕,拍著她的肩膀,輕哄她入睡,便獨自起身離開了。云浚之與鳳凰,更多的是一種責任,正如他當初沒有拒絕一般,他作為天地初開的神裔,也想維護這難得的四海升平之景。延續(xù)神的族群,更是他應盡的責任。他比誰都明白,若是要延續(xù)天宮的地位,與鳳凰族結合是最恰當不過。他抱有一絲幻想:可不可以讓他擁有自己的愛情。
三萬年來,他越來越清楚,這九天共主的身份更讓他不得表露自己的情緒,連關心小花都是隱秘又隱秘。這束縛卻又涼薄的地位,讓他愈發(fā)想逃離,“天君”兩個字,就像枷鎖,鳳凰金頂就像一座巨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小花終于可以重回九天了,他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連母神都不會察覺。強求,是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