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二哥在,你就乖乖做個靖邊王吧
“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應(yīng)該是揚(yáng)州西北的外城,所以能見到這些農(nóng)田。城內(nèi)的形勢或許會好點(diǎn)兒,但決不會好到哪里去……”
朱標(biāo)沒等親爹走遠(yuǎn),便開始講解起來,語氣中透出深深的悲憫。
“老五總跟我念叨的,‘腰纏十萬貫,騎鶴下?lián)P州’的昔日繁花勝地,會變成這副慘況,大都是因?yàn)樵埍┧??!?p> 朱棣連連吞咽唾沫,緩過勁來,還是感到無法理解:“揚(yáng)州向來是魚米之鄉(xiāng),無論哪個朝代,都屬于富甲一方的存在。元人究竟是怎么折騰的,才能讓它變成這樣?”
“是?。±洗蟆?p> 其他皇弟也紛紛湊上來,一副即驚且怕,又很想聽的樣子。
實(shí)則,他們不見得有多愿意聽朱標(biāo)講這些,更多的是怕轉(zhuǎn)頭親爹考校起來,說不出個所以然,又要挨抽了。
朱標(biāo)苦笑搖頭,想聽老二也說說,卻見朱棪翻身下馬,竟不顧身份蹲下去,就要直接用雙手掩埋那具骸骨,他頗感訝異。
但他沒有去制止,只是怔了怔后,才收回目光,緩緩道:“這里面的原因就多了!其一,是連年兵禍,致使百姓撂荒……”
“其二,正是老五你所說的。揚(yáng)州太富了!元人打仗要物資,自然要逮著這只肥羊,使勁的薅。因而每過揚(yáng)州,必定雞犬不留!”
聽老大這話,朱棪不由為之一笑。他心想著,能對眾皇弟說出“薅羊毛”這種俏皮話的太子朱標(biāo),怎么可能是后世人眼中那種木訥軟弱的人呢。
為骸骨壘起一個小土丘,朱棪接著老大的話題道:“其三,是從至正初年起,揚(yáng)州受不了元廷如此薅羊毛,陸續(xù)流亡。即使有地,也沒人敢種,沒人肯種!”
“這不對吧!二哥?!?p> 朱樉當(dāng)下不敢茍同的說:“身為農(nóng)民,怎么可能有地不敢種?父皇常跟我們講起他小時(shí)候。就說過,每逢春耕,村里人即使明知第二天便要病死了,今天也仍要在地里耕作的。”
“是苛政?!”朱棣略作思索,立即眼神一亮,又期盼的看向二哥。
朱棪抬頭沖這老五贊賞的一笑:“能想到是苛政。證明宋太傅講的,老五你還是有用心在學(xué)!可你又不明白,這些苛政的具體名目了,是吧?”
朱棣立馬一臉認(rèn)真的點(diǎn)頭。
如此觸目驚心的境地,緩過來的他,也是覺得可悲又可嘆。
“想了解一下?”
老四朱棡聽了,忍不住就直翻白眼。他才十歲,性子也比較輕佻。
“二哥!你這不是愛說笑嘛。不想聽大哥和你講解,我們擱這兒站大半天干啥?”
朱棪神情旋即變得嚴(yán)肅起來:“想聽,那就幫忙把自己腳邊看到的尸骨都收斂、掩埋了吧?”
“這!不是吧?”朱樉、朱棡兩個十歲左右的少年頓時(shí)臉色大變,恐懼的縮了縮脖子,往后退步?!岸纾∧銊e說笑了,咱們沒必要這么做的?!?p> 朱棣也感覺二哥有點(diǎn)兒強(qiáng)人所難,但略作遲疑,眼一掃,他還是就勢彎腰,去小心翼翼拾起骸骨。
“我想!二哥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沒啥道理。二哥我只是求個心安……”
做為一個受過新時(shí)代文明熏陶的青年,朱棪實(shí)在接受不了“路有枯骨無人問”這種事兒。
他還不無惡趣味說:“踩著自己臣民的尸骨,晚上怕是會做惡夢的!”
朱棣登時(shí)雙手一抖,差點(diǎn)沒把骸骨給砸落到地上,他本來學(xué)朱棪收拾骸骨,便是在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
好一會,見到朱棪嘴角噙著笑,朱棣才明白,二哥是在故意嚇自己。
但他又不敢回嘴,只能硬著頭皮再次收拾骸骨,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除了親爹親娘,朱棣只對大哥、二哥又敬又畏,尤其是二哥朱棪。
他不只一次想象著,自己能像二哥一樣,十二歲便可以穿著閃亮的鎧甲,上戰(zhàn)場殺敵,而不是整天悶在紅墻內(nèi)。
父皇說!打仗就沒有不死人的……我必須先克服對這些骨頭的恐懼!
朱棪沒去留意老五心態(tài)有多大的變化,繼續(xù)埋頭收拾所能見到的骸骨。
同時(shí),他心里開始有個念頭在盤旋著。
朱棣!小子誒。有二哥在,你就乖乖做個靖邊王吧……
朱樉、朱棡也是給自家二哥唬得一愣一愣的,可即便回過神來,他們都始終沒勇氣協(xié)助二哥收拾骸骨。
非但如此,他們還迅速找了個由頭,催促道:“二哥!你還沒給我們講,元廷到底搞出多少苛政呢?”
“講那么細(xì)干嘛?你們現(xiàn)在又不可能懂?!敝鞐]好氣的說。
然而,他見兩人和朱棣瞬間都有些戚戚然,知道也不能打擊皇弟們的積極性。
最主要是,不僅老大朱標(biāo)、呂昶,還有楊憲也在期待著朱棪多講講。
尤其是楊憲這廝,正暗中目露鄙夷,分明是在表示……
朱棪!你和你老子朱重八,就是個糙軍漢出身,你能懂得多少民生經(jīng)濟(jì)拉。
楊憲這廝,骨子里比他的神棍老師還要清高,還要瞧不起自己這朱家爺們兒……
朱棪是這么認(rèn)為的。
否則,歷史上,揚(yáng)州知府任上三年,楊憲也不會自以為能騙得過洪武皇帝,而無所不用其極的營造自己的政績。
變本加厲的實(shí)行苛政……
在農(nóng)田打造面子工程……
不容下屬有任何異議……
念及此,朱棪輕笑聲道:“你們真想知道,二哥也可以很形象的給你們講講?!?p> “就比如說,你這農(nóng)田一棵秧苗才插下,元廷就能把各種稅強(qiáng)到你頭上。有多少人種田的人丁稅、田畝稅、秋收稅、工稅、黃牛稅、器物稅……”
“直算到五十年后,你的孫子輩!這樣一來,你還敢不敢種田呢?種嘛。繳稅繳死你!不種。更要受刑罰!你是不是覺得,干脆逃亡得了?”
朱棪冷哼一笑,掃向楊憲道:“更有甚者!江南土地肥沃,元軍將之圈了做跑馬場,不讓你種稻,而改種苜蓿、蒿草。若是抗旨,把人殺了埋地下做肥料……”
“這還不算一年四時(shí)三節(jié),元帝、元后,太后以及妃嬪的生辰,到時(shí)候還要另加賦稅。請問各位皇弟,揚(yáng)州你還敢待嗎?”
【話說有人看嗎,單機(jī)……單機(jī)……滴滴滴滴……】